来
我扫视了筵席在座的宾客,没有看到王沄和邹仲坚。
他们今日是不来了吗?
我出了厅堂,掀起裙摆,步下石阶,在平地缓缓走着。
前面有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正朝厅堂这边悠然走来。
邹仲坚看了看大道两旁的金丝桃,对叔瑶姐姐道,“确实是金丝桃,不是夹竹桃。”
今日邹仲坚竟把叔瑶姐姐也带来了!
王沄跳脱道,“我喜欢水蜜桃。”
邹仲坚翻了翻眼皮,“我们好像不在一道上……”
叔瑶姐姐笑声清越,“那我还喜欢秀春楼的小桃红呢。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我大步上前,笑看着他们三人。
他们也看到了我,快走几步过来了。
我携了叔瑶姐姐的手,惊喜地问道,“叔瑶姐姐,你也来啦?”
叔瑶姐姐挽住我的手臂,神神秘秘道,“秦篆,今天你大哥在筵席上吗?”
漱广哥哥虽与邹仲坚是多年好友,但与叔瑶姐姐却是从未碰面,不知叔瑶姐姐问及漱广哥哥是何意。
我不明所以,“在啊。怎么了?”
叔瑶姐姐轻快道,“那就好。”
王沄在一旁怨天尤人,“唉,我就是这样的命,徒然等到我的仙女姐姐卯足了劲要为他人落叶成荫子满枝了。”
我分析猜想,王沄喜欢叔瑶姐姐,而叔瑶姐姐今天似乎是为漱广哥哥而来,那依王沄这话的意思是……叔瑶姐姐要追求漱广哥哥了?
“叔瑶姐姐,你……你该不会……”我刚吱唔出声,叔瑶姐姐就捂住我的嘴,“别说出来。你们家下人那么多,传到你哥哥那里,他会看轻我的。”
我点了点头,叔瑶姐姐才放开了我。
此时看来,叔瑶姐姐身着黄襦白裙,明媚动人,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唉!女为悦己者容。只是没想到叔瑶姐姐的悦己者是漱广哥哥。
这让我明白了几年前到邹仲坚家吃饭,叔瑶姐姐心中不快在厨房发泄的缘由了。那个时候漱广哥哥才刚与蔺乔嫂嫂成亲不久。
心上人娶了别人,当然不快活了。
只是叔瑶姐姐的心上人竟然根本不知道有叔瑶姐姐这个仰慕他的人存在,叔瑶姐姐竟然还坚持那样久。深情至此,二十一了还不嫁人。
邹仲坚目视前方,淡淡道,“以前叔瑶是要放弃舍不得,要继续没机会。现在,一切刚刚好。”
我不由自主地磨蹭到了王沄身旁,揉了揉王沄的头发,“可怜见儿的大来。”
王沄稍带了得意的语气,压低了声音,只有我和他自己听得清,“不过,叔瑶姐姐今天一定不会得偿所愿的。”
我立马侧首看着王沄,只见王沄的眉毛挑了又挑,嘴角扬了又扬。
四人来到厅堂要找座位坐下,叔瑶姐姐强烈要求要找人少的桌子,于是四人就在末座坐下了。
王沄喝了一口状元红,砸了砸嘴,“伯父伯母现在就把不识的状元红挖出来了,不准备给不识娶媳妇儿啦?”
邹仲坚轻笑了声,对王沄道,“状元红本意是取祈求儿子中状元之意,只是普天之下,那么多父母给儿子们埋的状元红,没有几家能是在儿子中状元后宴请宾客所用。大多是娶妻时作迎宾之用。现在不识年十五就中了进士,多少人望尘莫及,实在可喜可贺,此时拿出来宴请宾客,与那些老来中状元宴请宾客的人家相比也不差些什么。至于娶妻,有好日酒宴请宾客,意思也够了。”
叔瑶姐姐赞同道,“嗯,就比如秦篆的叔祖父塞庵国相中了状元,还是四十出头考中的。若不识能在仕途之路上熬到四十多岁,未必就比塞庵国相差。”
王沄露出醍醐灌顶的表情,点了点头,道,“仲坚就是个行走的书匣子,厉害厉害。”
邹仲坚没搭腔,默默吃了一口酒。
叔瑶姐姐的视线在厅堂内游走了个便,最终在首席的漱广身上定住了。
我振起脖子,看到漱广哥哥正跟几位叔父吃酒说话,对叔瑶姐姐道,“等会儿再叫哥哥过来,他这会儿在跟长辈们说话呢。”
叔瑶姐姐笑着点点头,“嗯嗯嗯!”
等了会儿,见漱广哥哥不怎么说话了,我过去把漱广哥哥叫了过来。
王沄赶忙把自己身旁的凳子,拉出来推给漱广哥哥,让漱广哥哥挨着他坐。
恰好这一桌只有叔瑶姐姐和王沄旁边各余一个座位,而他们两个又是挨着的。
于是,王沄成功地把漱广哥哥和叔瑶姐姐隔开了。
叔瑶姐姐趁漱广哥哥不注意,狠狠瞪了王沄一眼。
王沄摇着头,哼着曲儿,那开心劲儿不言而喻。
叔瑶姐姐当先扬了眉,开门不见山,“敢问漱广兄,可否交个朋友?”
漱广哥哥微微笑着,举起酒杯,递了过来,正声道,“固所愿也 ,不敢请尔。”
叔瑶姐姐高兴得不掩饰,接过酒杯,只托着并不喝,“听闻漱广兄喜欢饮茶,我家里有从茶农手里买到的一手铁观音,到时候给你寄些过来。”
漱广哥哥一半认真,一半玩笑,“我从不喝铁观音大红袍啥的,朋友归朋友,你要寄来,我是要和你急的。”
漱广哥哥虽喜爱饮茶,但对茶一向很挑,铁观音和大红袍一概不喝。
叔瑶姐姐有些尴尬,“这样啊……”
随即就听到王沄惨叫了一声,脚提起来刚好撞到桌沿,震得桌子轰然一动。
大家齐齐看向王沄,不知所以然。
邹仲坚掩了面,我与邹仲坚邻座,从自己所在的角度可以看到邹仲坚在笑。
我仿佛懂了些什么。
王沄这个小家伙为了阻止叔瑶姐姐,使坏告诉叔瑶姐姐,漱广哥哥喜欢喝铁观音。其实漱广哥哥最喜欢龙井。
想到这点,我不禁也掩了嘴一笑。
首盘即输,叔瑶姐姐受了打击,稍微敛了敛容,蓄势待发。
我有意无意地看着周围的宾客,只见第二席有沅妹挨着仲芳叔父坐,却不见长孺,遂用疑惑的语气道,“怎么仲芳叔父不带长孺过来?”
漱广哥哥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出席竞争对手的庆祝宴会,喝着竞争对手的庆贺酒,该是怎样的滋味?”
我有些不明白漱广哥哥说的话,挥之淡淡一笑。
只是这几年来听两位哥哥提及长孺,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些嫌隙。今日这句话更是坐实了我从前的猜想。
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不是很懂。
王沄忽然道,“秦篆姐姐,你就没有发现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也没过来吗?”
我自然知道王沄说的是谁。
我的未婚夫。
大来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在心里冷冷笑了笑:他夏完淳无须上穷碧落下黄泉就白捞了个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