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生产线被砍掉之后,这些老油条又偷偷回了常俪这条生产线,想要跟着蹭时间。
流水线上没有多少桃子,常俪一个人就能分拣完。她不停地清空自己的托盘,一个老油条偷偷溜过来说:“干那么快干嘛,慢一点。”说着,她站在了常俪旁边,以一种观察珠宝的认真态度来分辨桃子,一个9只装的小盒子甚至要用10分钟才能摆满。
常俪不喜欢这样骗工时,虽然她也希望晚一点打卡。这几个老油条简直是做到了让人讨厌的地步,她和于薇背地里吐槽过她们好几次。有几回常俪留下来打扫卫生,她看见这些老油条一直在厕所里躲到她们打扫完才偷偷溜出来打卡。这几个人每年都来这里打工,早就把工厂的漏洞摸得清清楚楚。有时她们的行为也会被主管发现,但是主管并没有采取严厉的手段,因此她们依然是我行我素。
常俪虽然有些气愤,但她没有去跟她们理论。这与她和法国人吵架是两回事,她们并没有侵害到她的利益,只是让同为中国人的她感到丢脸罢了。常俪明白,有时法国人对中国人的厌恶并非毫无道理,但是当她被这些法国人针对的时候她不可能圣母地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想,我能理解你们”,她能做的就是强硬地反击回去,并且用行动证明中国人也不都是那样的。
可是显然那些老油条同胞并不在乎她的想法。某天来上班,常俪和于薇发现,她们的这条生产线已经被老油条们占满了。很明显她们不想中午被主管清走,因此便一大早来占好了位置。
常俪和于薇对视一眼,她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纵使常俪既愤怒又有战斗力,她也不想在工厂里和同胞吵架让法国人看笑话。
幸好工厂里的活儿并不只有拣水果一种,流水线上的包装盒也是人工放上去的,不过这种活儿一般都是男生来做,因为把包装盒从仓库运到生产线旁边着实需要一些体力。
自从那些法国人辞工之后,主管一直找不到固定的人来干这个活儿,最近这几天他都是临时点两个人过去,因此当主管听到常俪和于薇主动申请搬运包装盒时,他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搬运包装盒除了有点沉重之外,比拣桃子有趣多了。她们可以到处跑来跑去,完全不会脚酸。而且搬运包装盒的人必须留下来打扫这个工作区域的卫生,不需要和任何人竞争“做家务”的机会,所以她们还挺喜欢做这个的。
8月的最后一天,常俪和于薇结束了为期两个月的短工生涯。两人都没来得及吃顿饭发表一下感想,于薇就匆匆收拾东西退租回克莱蒙了。常俪要留在小镇上多住一个星期,她申请的crous还要过几天才能空出来。
于薇走了,常俪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她只能每天跑去麦当劳打发时间。到了晚上,她偶尔会去河边和那些法国人玩几局法式滚球。
日子像流水一般悄然安静地过去。9月初,常俪终于回到了格勒。她在语言学校的同学已经各奔东西,分别去了法国的不同地方。杨易也申请到了波尔多高商,早在两个月前就搬过去了。
出发前,杨易给常俪打了个电话:“过几天我就去波尔多了,那边的房子已经找到了,我先过去适应一下。”
常俪说:“恭喜你。”这句话是发自她肺腑的,她知道杨易一直想去波尔多。多花了一年的时间,杨易终于如愿以偿。
“你还在那个小镇上打工吗?”杨易问道。
“是的。”说完常俪又补了一句:“我刚发了工资,你可以兑那张支票了,拖了这么久不好意思。”
“没关系”,杨易说道,“对了,童舟又搬回了楼下,你的信他会帮忙代收的,等你回格勒联系他过来取信就可以”。
“谢谢。”
常俪不知还要再说些什么,恐怕以后他们很难再见面了。不过人生何处不相逢,也许有一天她会去波尔多旅游呢。
杨易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他们随便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常俪拖着两个箱子上了tram,她准备先去crous办理入住。crous的房间就像当年杨易给她展示的一样,装修不错但是小,卫生间有点类似于太空舱,厨房也是整个楼层共用。方便的是,crous有专门的维护人员,房间有什么问题去管理处报修就可以。而且申请房补只需把材料交给管理员,由管理员统一递交到房补局。
仔仔细细地打扫过房间,常俪才把自己的东西整齐地放进去。上一次的暴雨损坏了她不少物品,常俪又去宜家添置了点东西。她特地选了一些亮丽的色彩,让整个房间看起来温馨了许多。
安顿好一切之后,常俪联系童舟确定了取信的时间。
童舟上次见常俪还是陪杨易找她那回,之后他虽然给常俪介绍了兼职,但是他们并没有见过面。和上次比起来,常俪晒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但眼睛还是很明亮的。看来这两个月她的收入不错,童舟心里暗暗想道。
常俪拿到信先匆匆扫了一遍,童舟见她一副边走边拆信的架势便道:“你可以在这儿把信看完再走,如果你接下来没什么事的话。”
常俪连客气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她走到客厅坐下来开始一封一封地看信。直到把信看完,她才站起身准备离开。常俪不知道童舟住哪个房间,只好站在客厅外面唤“童舟,童舟”。
童舟打开门出来,他住的是杨易那间。常俪对他说:“谢谢你,我先走了。”
童舟点点头,走在后面送常俪到门口。童舟刚准备说再见却临时换了一句话,他问:“你要去哪个学校?”
常俪回头告诉他说:“一大。”
童舟笑笑说:“看来我们马上就是校友了。”
“你是哪个专业的?”常俪问道。
“物理。”
这倒是有些意外了。常俪一直以为童舟是文科专业的,没想到他钻研的是这么高深的科学。常俪特别佩服学物理的人,曾经的高中物理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想不到她身边竟然有一位物理高材生。
“我是不是应该叫你’童师兄’啊?以后选课的时候还要麻烦师兄指点我一下。”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专业的,常俪都打定主意认童舟为师兄。日后万一她听不懂法国人的数学课,不是还可以请教童舟吗?提前套套近乎绝对没错。
这是童舟第一次听到常俪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常俪对着他总是用一种社交口吻,当然他对常俪说话也是这样。乍一听到常俪话说得这么活泼,童舟还有点不适应,但他心里却觉得还是这样更好。
童舟的语气也不由得放松下来:“行啊,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