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依旧可以活得随心所欲。
☆、第四十章
浓黑的乌云直逼皇城,一大片的阴暗压得人透不过起来,噼里啪啦一阵暴雨砸落在地上,溅起层层水花。
路上几无行人,土腥味随着地面的热气烘上来,只往沐绮华的鼻腔里钻,呛得她直打喷嚏。她站在白茫茫一片水的世界里,分辨不清方向,直觉全身被暴雨拍打得生疼。
忽然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盖过哗哗的雨声,沐绮华努力睁大眼睛一瞧,却是一队御林军。心中一喜,总算有个人影了。
只是未待沐绮华开口呼唤,御林军已快步走到她面前,只见为首的那人大掌一挥,那些人一窝蜂围上来,将沐绮华绑了个结结实实的。
眼前场景一变,沐绮华发觉自己跪在了龙泉宫的寝殿中央,抬头一看,太后阴沉着脸,如鹰隼般凌厉的眼神直射向她,刺得她后背生凉。
太后从未给过好脸色,沐绮华不以为意,眼睛朝四周转了转,却发现坐在大殿两侧的妃嫔俱都手帕掩面,泪光点点。
沐绮华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果然,一个盛着热茶的瓷杯朝她飞来,沐绮华躲闪不及,直接被砸中额角。
温热的血和着雨水从脸庞流下来,不断滴落在衣裙上。沐绮华看着浅色衣料上的点点红梅,不禁有些感慨,怎么跟话本写的一样,不管茶杯往哪个方向飞,受伤的总是额角呢?
不过,都砸出血来了,怎么感觉不到痛?沐绮华伸手按在伤口处,真的不痛!她不是在做梦吧?
“妖妇,若不是因为你,陛下怎会重伤昏迷,久久不醒。哀家今日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灾星!”太后咬牙切齿地扯着她的衣领,将她拽到程璟床前。
掀开重重帷帐,一缕异香缓缓飘出,浓烈得让人脑袋发昏。沐绮华定睛往龙床上一瞧,对上了一个男人狞笑着的脸。
突如其来这么一张陌生狰狞的脸,沐绮华从梦中惊醒,吓出来一身冷汗。粗喘着气抚了抚胸口,还好真的是梦。
“做噩梦了?”陈三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示意她擦擦汗。
下意识接过手帕,沐绮华心有余悸地望了望四周,原来他们还在赶路。
将手帕铺开盖在脸上,突然动作一顿,瞧瞧瞄了陈三一眼,见他饶有兴味地观赏着马车窗外的风景,沐绮华悄无声息地将手帕揉成一团,放在鼻端下深深一吸,果然!
她好像知道她对陈三身上香味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她曾在宫中孟婕妤孟羽秋处闻到过一模一样的香味。
那是孟羽秋母亲的独门配方,由南诏国而来,怎么可能出现在陈三身上?据他所说,那香囊可是他母亲亲手做的。
一个是富商之子,一个是南诏郡主,这两人身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香料?
按捺下心中的疑惑,沐绮华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还没到?今早你不是说到绍兴了么?”
陈三起身卷上沐绮华那一侧的窗帘,故作神秘地向沐绮华笑笑,“猜猜咱们要到哪儿去?不觉得你所看到的很熟悉么?”
顺着陈三的示意看向窗外,沐绮华惊异地叫出声来:“为何要往回走?”陈三究竟要做什么?
“你不是对你家夫君思之如狂么?本公子现在便如了你的愿,护送你回家,是不是很感动?”陈三拽回自己的手帕,一副“我真是善解人意”的模样。
沐绮华深觉这事透着几分诡异,似乎从遇见陈三起,她的行踪不知不觉便掌控在陈三手中。
一开始将她从自己选好的小道中拽离,同他一起南逃,再到现在,未经商量便带她北归。他仅用三言两语便哄得她深信不疑,将决定权双手奉送。
而这一切,是因他曾与自己同甘共苦,又在人贩子的手下将自己救出,所以她感激他,信任他。
沐绮华呼吸一滞,却清楚地意识到陈三就在身旁,努力回想着从前看过的话本里那些临危不乱的女主角,学着书上对她们神情的描述,如今沐绮华脸上波澜不惊,声音也淡淡的,“你不是说北边容易被发现,才往南方走的么?”
以为沐绮华的转变是在恼他的自作主张,陈三朝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安抚道:“咱们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那些人也不能抓到我们,可见已经无碍了。况且,你不想早日回到你夫君的怀抱里么?”
调侃的语气与先前无二,沐绮华却在此时听出了几分别扭,陈三对于她与程璟的关系似乎很感兴趣,一路上总借着顽笑不断地打听。难道他知道她是谁?
“走完这一路,咱们就要分别了吧?”沐绮华拿出自己平常与他相处时的模样,感叹道:“与你同甘共苦了这么久,从未好好谢过你,等我归家时,定让夫君好好致谢。不过,咱们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了这么些日子,也不知我夫君会不会误会。”
“误会什么?你夫君就这般不信任你,看来待你的心意也不过如此嘛。”不知为何,沐绮华小心翼翼的样子让陈三生出一股闷气,不吐不快。
佯装恼怒伸手拍了陈三一下,沐绮华斥道:“不许污蔑我夫君,你可知道我夫君是……”一句
未完,沐绮华恐怕说错话一般捂住了嘴。
“你夫君是谁?”见沐绮华捂着嘴摇头,一副打死不说的样子,陈三有些想笑,话却是一如既往地不好听:“敢问你夫君是玉皇大帝还是如来佛祖,还不许人多说一句了。”
沐绮华警告地瞪了他一眼,“我家夫君风度翩翩,学富五车,器宇轩昂,貌比潘安,才胜子健,这世上能与之并肩的人,只怕寥寥无几。”话音未落便傲娇地转过头去,俨然一副不接受反驳的姿态。
余光瞥见陈三眼中的轻蔑,沐绮华心弦一紧,他果然知道她的夫君是谁!
唯恐露出马脚,沐绮华索性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假寐。却独自细细回想着有关陈三的一切,越想心越凉,许多事情的细枝末节都显得那么不合理,而她却从未察觉过!
比如陈三既出身富贵之家,怎么在被关押之时半点不讲究,连发霉发馊的糙米都能神色自若地咽下去呢?多年来的养尊处优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更改的,哪怕他能不拘小节,也不可能连半点嫌恶都没有。
比如她被关押了六日,亲眼看着那些人贩子对被劫的男女又捏又摸的,却从来不往她身上凑。不是她对自己的容貌过于自信,而是她是新来的,她新鲜呀。
再比如那个人贩子临死前那个奇怪的眼神,仿佛他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沐绮华的心一突一突地跳着,却不得不努力放缓了呼吸,以防陈三察觉。她虽不知道他是谁,可至少能猜出,从她被劫到南逃再到回去,其中的一环一扣,全都是陈三设计好的,只等她一步步按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