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忙不迭起身相迎:“临近晚间, 阿娘怎么过来了?”
靖安侯夫人却不多话,只示意周遭侍女退下, 季斐斐心下微沉, 却依旧笑道:“好端端的,阿娘做什么板着脸……”
靖安侯夫人静静打量女儿片刻,微微一笑, 忽的抬手, 重重一巴掌扇在她带笑的面上。
“啪”的一声脆响,便是退到外间的侍女们也受了一惊, 早知这位夫人并非善茬儿,此刻怕是生了大气,当下便屏声息气, 不敢出半分声响。
季斐斐也呆住了, 好一会儿, 才捂住脸, 委屈道:“阿娘……”
“别急着叫我, ”靖安侯夫人沉着脸, 半分笑意也无, 只靠近女儿,咬着牙道:“——燕云公主会入宫的消息,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没有, ”季斐斐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惶,却很快遮掩过去了:“我知晓分寸,怎么会……”
“你还嘴硬,”靖安侯夫人冷冷一笑,压着声音道:“是不是非要我将常婆子押过来,你才肯认?”
季斐斐脸色几变,终于阴沉了下去,她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是我!我就是看不惯她,什么好事儿都能落到她身上去,凭什么!”
“你说是凭什么?”靖安侯夫人的每个字都似乎是自牙齿中挤出来一般:“凭人家有这个运道,也有这个本事叫陛下喜欢,你呢?家里前前后后为你花费了多少心力?到头来呢?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用的东西!”
靖安侯府季家本也是大族,先帝时期曾大为煊赫,又得以尚主,在金陵勋贵中极有脸面。
但世事变幻,素来无常,因在多年前站错了队,将皇帝给得罪透了,使得靖安侯府的日子一落千丈,不仅仅是靖安侯府世子陪着元城长公主往北方吃沙子去了,便是靖安侯府自身,也遭受重创,难以为继。
这样的恶劣境遇下,莫说是保全爵位荣华,便是只保全性命,也未必是易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不曾对靖安侯府下手,可不是因为他宅心仁厚——连自己兄弟都几乎杀光了的人,你能指望他对外人古道热肠?
只怕,皇帝还是不想叫朝局过于动荡,这才搁置暂缓,总有一日,会将屠刀架到靖安侯府脖子上。
等待着死亡与毁灭的过程,远比死亡与毁灭本身更令人胆战心惊,靖安侯府能延续多年,自然看得出这一点,也努力想办法去弥补当初的过失。
忠诚并非一朝一夕可以验证,信任也绝非做几件事便能牢固,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有乱臣的污点,便是对着皇帝千捧万捧,也未必会有多大用处。
雪中送炭叫人感怀,锦上添花之流,却并不会令人动容。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比献上靖安侯嫡女,更能表达忠诚呢?
靖安侯夫人想着儿子前程,便向靖安侯主动提议此事,在经过家中探讨后,达成了一致——他们自然不会奢望女儿能做皇后,只求四妃之中能有一席之地罢了。
为着这个念头,一直以来,他们专门请了人入府,教授给季斐斐婉媚悦人之道,正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抬眼看人的时候,带着水灵灵的媚气,勾人极了。
只可惜,世事总是变得叫人措手不及,皇帝在立后时便明言,明年大选,自己身边不会留人,轻描淡写一句话,却硬生生斩断了季斐斐的上进之路。
——莫说三年之后皇帝还会不会大选,便是选了,季斐斐也已二十,早过婚嫁之年,如何能入宫?
这些年来,为向皇帝表忠心,靖安侯府并不曾掩饰自己这份心思,此刻皇帝明年大选不留人,叫季斐斐如何是好?
若是另寻姻缘,哪个敢娶她这个曾作为皇帝宫妃候选人的姑娘?
本就同魏家女不睦,如此一来,季斐斐心中只当是魏氏女鼓动皇帝如此,更是深怨不已,听闻燕云公主入京,便动了心思,刻意叫人散了风声出去。
男人嘛,哪里有不喜欢美人儿的,陛下是天子,本就应三宫六院,多收用一个,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此刻满城风雨,陛下哪怕心中生疑,只怕也会顺水推舟,将燕云公主笑纳了。
只消想一想魏青漓那副气闷妒恨的面容,她便觉痛快!
即使此刻被母亲看出,遭受责难,她也不悔。
靖安侯夫人见她如此,禁不住眉头皱起,刚刚想要说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不过是吩咐人出去说几句话罢了,母亲有什么好生气的,”元城长公主推开门,款款入内,上挑的眉梢满是矜傲:“更何况,又不是只我们在说,金陵这样多的门楣,哪一家不念几句,便是怪,也怪不到斐斐身上去。”
季斐斐被人说中心里话,眼中也有了几分底:“阿娘,何尝不是殿下说的这个理儿?”
“你们倒是会说话,”对着元城长公主,靖安侯夫人口气微松,却依旧暗带几分严肃:“谁不知陛下偏爱皇后,这种事情若是传到了陛下耳朵里,谁能有好果子吃!”
“母亲也太过杞人忧天了,”元城长公主慢条斯理的在一侧坐下,淡淡道:“陛下八成是被魏氏女迷了心窍,过些时日便会清醒的,斐斐这样的美人儿,我见了都要心软的,陛下哪里会不喜欢呢,等明年开春,皇后宴请女客时,我便带她往宫里去——必要寻一个好前程的。”
靖安侯夫人想要的也是这句话,闻言,面上便现出笑意来,忙不迭催促季斐斐道:“还不快谢过你嫂嫂。”
季斐斐会意的过去施礼,却被元城长公主拦住了:“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殿下比你年长些,说的话都是极在理的,你只管听着便是,”靖安侯夫人眸光微深,含笑道:“你莫要太将魏氏女放在心上,她虽是皇后,却也是陛下的女人,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做妻子的本就应操持着,哪里有推三阻四的道理。”
季斐斐听出话中深意来,不易察觉的看一眼元城长公主,到最后,却只低着头,做不闻之状。
靖安侯夫人这话明着是说那位皇后,暗里头却是说与元城长公主听的,靖安侯世子二十九岁,膝下却还没个一儿半女。
之前他们在元城,自是无人去管,等回了金陵,靖安侯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少不得要暗示一番——你自己生不了,总不能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