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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竹语调轻柔,却带着几难掩饰的急迫:“姑娘,姑娘?快醒醒呀,宣旨的正使已过玄武街,转过街口儿便要入府了!”

    大概是开着窗户吹了风的关系,青漓有点头疼,眉头轻轻敛起,一面揉揉自己眼睛,一面嘟囔着问道:“什么宣旨,什么正使?”

    还不等玉竹说什么,便见董氏急匆匆入内,一眼瞧见青漓还躺着,不禁变了脸色,轻声斥道:“不是叫你们请姑娘起身么,怎么还睡着呢。”

    青漓坐起身来,疑惑道:“怎么了阿娘,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董氏目光有些复杂,眼底还有没来得及收拾好的惊讶与忧虑,见女儿如此,却也只是温柔一笑:“——也没什么,先起身,随阿娘一道出去接旨。”

    宣旨的正使是大学士陈东林,副使则是左都御史南岳,二人在马背上对视一眼,久经官场的老狐狸,眼底却或多或少都有几分疑虑。

    宫里面的内侍还跟在身后,倒是不好说什么,二人对视一眼,相互颔首,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青漓被人从被窝里带出去,梳洗打扮之后跟随董氏一道候在了正厅,在那里见到了自己的阿爹魏国公,以及二叔二婶一家人。

    不知怎的,所有人似乎都是神色匆匆而来,看向她的目光或惊喜,或讶异,或歆羡,甚至于还有几分隐晦的敬畏。

    敬畏?

    我生的这么美,一点儿都不吓人,你们有什么好怕的!

    许是因着初醒的缘故,她脑子里头还有点迷糊,却见正厅迎面进来了两个身着官服的男子。

    青漓只认识第一个,是大学士陈东林——之前还到自己家里头喝过酒。

    似是有一阵清风吹过,一阵冷雨淋头,她瞬间清醒了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青漓去看自己身边的董氏。

    董氏却不曾看她,眉头微锁,只是借着长袖的便利轻柔的在她手上捏了一下,带着无声的安抚。

    青漓的心稍稍的安定了几分。

    陈东林对着魏国公点头示意之后,便自身后内侍手里接过了一份金轴卷册,见众人恭敬的跪下身去,便开始扬声宣读。

    制曰: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咨尔魏国公之女,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

    钦哉。

    魏国公脸色肃穆持重,上前去接了旨,他眼底没见到多少高兴的影子,反倒是隐隐的有些忧虑。

    陈东林怕拍他的肩,连带着胡子微颤:“好事嘛,恭喜恭喜,过几日可是要摆酒的。”

    魏国公知他心意——宫中内侍还在,总不好摆出什么脸色来,万一传到皇帝耳中去说魏国公府心怀不满,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女儿,兴许还会认为魏国公府有心冒犯。

    饶是心底微涩,他却面上挂了几分笑,一边送两位使臣出门去——他们还要回去复旨,一边以目却示意董氏。

    董氏早教人准备了赏钱以及红封,不必魏国公多说,便心领神会的塞给了跟随着的内侍,又下令府中侍从皆赏一个月的月银,算是分分喜气。

    青漓原本便是在董氏教导之下长大的,对于诸多规矩典制也是了然于胸,一见有人前来宣旨,身后跟的又是内侍,再想一想身边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变化,隐隐的便有几分猜度。

    到了现在,也只是将那几分猜测做成真。

    那是封后的圣旨——她要做皇后了。

    或者说,自圣旨下的那一刻,她便是皇后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竟从国公之女,一跃成了大秦最尊贵的女人,周围的目光带着歆羡与敬畏,密密麻麻的落到她身上,带着某种热烈到灼热的温度。

    可实际上,直到此刻,她还是觉得自己是踩在云上一般,轻飘飘的,没个着落。

    圣旨上说的是魏国公之女,可是阿爹就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说的便是她吗?

    下意识的,她在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对于皇帝的印象。

    皇帝是在十几年前登基的,仔细想想,起码也该是而立之年。

    她在脑海里构造出了一个老气横秋,满脸络腮胡子的丑大叔。

    可是……青漓有点难过的想——自己才十六岁啊。

    便是阿爹,现在也才三十六岁呢。

    这么一想,她也就没有自己即将成为皇后母仪天下的那种欢喜心情,反倒是摸着自己的小脸,生出了几分难言郁闷,以及如何也压抑不住的担忧。

    她也是寻常的小姑娘,想要找一心人,过自己的小日子。

    但是现在,上天派给自己的这个人,明显是不行的。

    他比自己年长这般多,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有三宫六院,在所有关于他的传言里,他也没什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性情。

    这么一想,她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董氏吩咐了一众侍从,又应付完二房之后,这才有心思去看自己女儿,见她神色蔫蔫的,心疼道:“怎么了这是,可还头疼吗?”

    青漓轻轻摇头,随即又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疼,还是不疼了。

    董氏却看得出她几分心事,在心底叹一声,带她回了自己院子里去,这种时机上,也不好打发人请大夫,只将她按在床上,喝了几盅姜汤:“有什么话也要说出来才是,不要一味地闷在心里。”

    青漓将脑袋埋在枕头里,闷闷的道:“阿娘,我担心,还怕。”

    “好孩子,别怕,”董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是心疼,口中劝慰道:“阿娘知道你在害怕,可是,当事情没有回转余地时,要想的问题,便是要应对了。”

    青漓静默了片刻,终于道:“阿娘宽心些,我都明白的。”

    圣旨已下,就不会更改了,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想一想之后要怎么办。

    仔细一想,这桩婚事,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今上虽然比她年长许多,但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许是因为皇帝自己身世起伏的缘故,虽然年过而立,身边却不曾有妃妾,虽然也有人私底下议论说是皇帝早些年征战沙场伤到了身体,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