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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头来,思索这是哪个小将军。

    兜鏊罩着他的脸,一阵发闷。

    这还是他此生第一次穿上象征胡姓儿郎荣耀的铠甲。分明他的父母皆是名扬北漠的名将谋士,他却在龙都当了二十年的笼中之鸟,十年来却是第一次真正获准,踏上回归河西刘氏匈奴之地的路。

    他身旁的刘奕平倒是一脸的兴奋,两条腿夹着身下的马腹不住抖动,只等着出了城门撒开了蹄子就跑向海阔天空。

    康平并未随从,她一大早不知道忙活去了什么,消失不见了。但刘易尧在宫中随卫的驱策之下并不能继续等她,只得先行。

    即将出外城的时候,身旁的刘奕平突然惊呼一声:“世子,世子妃好像在城楼上!”

    他抬起脸,立刻摘下了兜鏊。

    城墙上纤细的女子穿着朴素的胡服,头发扎成一条粗壮的辫子挂在脑后,逆着光看不清楚容颜,却能瞧见那被西下的日头照着微微有些炸开的碎发。恍然如梦。

    她看见了刘易尧的队伍,从城墙下跑下来,身后的披风兜起风猎猎作响。

    刘易尧立刻下了马背。

    康平跑到刘易尧面前,她头上的发丝因为汗水还粘了几根在额头上,脸颊微红。

    “我方才在安排事情,估摸着你快要出发了,赶回家里只怕是要错过,所以特地到城楼子上来等你。”她说。

    刘易尧只觉得之前压着心里的那一股子气泄了一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你做什么去了?”

    康平笑意盈盈,一双点漆似的眼睛映着天光,像是芙蓉洲波动的水雾:“我早上才想起来,这几天忙坏了,差点忘了个事儿。”

    她从袖中掏出了一条编织精巧的红绳,上头每隔一寸缀了一颗磨得油光水滑的翡翠珠子。

    “你那玉,戴了也挺久了,我看那线有些磨损。以前在家里,要是坏了可以直接补,如今你要出门,这挂玉坠子的线断了可不吉利,我就想再给你加一根。”

    刘易尧闻言,低下了头来。

    一截明显有些旧的红线在他白皙的脖颈上尤为明显。

    康平将新的红线绕上了他的脖颈,系在了那刻了半面神像的白玉之上,随后取下了那已经有些磨出线头的旧线。

    后头瞧着他俩的崔仲欢脸色微微一红,再往后那些从虎贲里头选出来配同前往河西的几个,本想催促的,也只是轻轻地咳嗽了两下。

    刘易尧看着她仔细地将玉像塞回了他的衣领之中,说:“你也从未问过我这东西的来历,我还以为你根本不知道我有这么个挂坠。”

    康平如何不知,这还是刘易尧出生时,她给送的。这玉来自北漠战场,饱尝战火鲜血,到他手上,跟了这孩子二十一年。

    “玉戴久了会有灵性,我瞧它那样子也知道肯定是你从小带到大的。”

    刘易尧隔着领口的布料抚上那块玉石,那玉石上的神祇他并不认识,并非东面常供奉的佛像,更像是西域一代的东西。但三娘也不曾对这神仙有任何疑惑。

    她只是道:“别弄丢了。玉能护主呢。”

    ☆、72.第 72 章

    暮春的暖阳穿过茂密的林影落在长长的马队之上, 林间时而拂过一阵山风,撞向挂在马臀上的胡床发出闷响。

    尔朱光纵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从龙都一路西行至此,宽阔的官道逐渐变为荒芜的小径,道旁低矮的灌木渐渐长成了隐天蔽日的丛林。暮归的枭鸟已成群结队没入林中, 而前路的日轮渐沉, 染出了天边一片火烧云。身后的天幕则像是被泼上了灰蓝的油墨,回首早已看不见歌舞升平的龙都城。

    他们已经在山中行了两日, 不曾见过人家。

    越往前越感觉道路阻绝,他扭头看向身旁的贺罗托, 皱眉问道:“你确定是这条路?”

    贺罗托却颇为笃定:“自然不错。”

    他是宫中指派给刘易尧的向导, 在太行山中往来多次, 颇为有经验。但是尔朱光却并不信任他。

    毕竟世子夫人说过, 这帮宫中出来的人, 和冯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抵达河西之前必须全部斩草除根。

    可除了贺罗托一行之外,他们几个对太行山的地势、路途完全不熟悉,此时若取了他们的性命,或许剩下的人就会迷失在这八百里大山之间,根本到不了河西 。

    他凝眉看向贺罗托, 思索是否是这帮人故意将他们引入绝路,然后要在路上对刘世子痛下杀手。

    贺罗托斜眼瞥了一下尔朱光。

    每次路中扎营, 这帮红发方脸的羯人都会将刘易尧的帐子团团围住, 将他们视作豺狼虎豹般的防备。

    贺罗托心中暗忖, 这帮子羯人看上去还真是对这姓刘的忠心耿耿,却不知他们这新任大单于就算是有命走到河西,也没命坐匈奴大帐了。到时候管它是匈奴五部还是匈奴别部,都得认京中唯一的天可汗。

    他从马鞍上取下挂着的水囊,拔开了塞子,却发现皮水囊里头竟然空空如也。

    身后的副手纵马上前,凑到了他的身旁在他耳畔低语:“校尉,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贺罗托皱眉放下手中的水壶,勒停了马。

    前头的尔朱光察觉了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转身问道:“怎么了?你方才不还是说绝对错不了么?”

    贺罗托仔细辨认了一下,继续道:“确实是这条路不错。”可与其比起方才语气里已然多了两分心虚。

    山中的夜色似乎弥漫得特别快,两句话间,本来前头还红着的落日已经沉入地面,夜枭声顿起。背后苍茫的夜色席卷过来,已经有人在马鞍上挂上了星星点点的油灯。

    就连刘易尧也察觉出了不对劲:“贺罗托,我们已经在这个方向上走了两日却未曾见到过村庄,你能确定就是此处?”

    贺罗托紧紧牵住了缰绳:“现在天色已暗我也无法辨认出路来,但是方向绝对没错,太行山中本就人迹罕至,不过往前走应该很快就能看见村子了。”

    尔朱光满眼的狐疑,询问刘易尧:“刘世子,我们是就地扎营还是往前再走去那个村子?”

    刘易尧沉吟了一下:“离那个村落还有多远?你可能确认?”

    贺罗托说:“以我们的速度,顶多半个时辰。”

    刘易尧抬眼看了看天光:“走吧。”

    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

    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

    魏时曹孟德北登太行所做《苦寒行》已经说出此山山路艰险。他们现在已经临近初夏,还不是那难捱的严冬,已经是比较好的情况了。

    他看了一眼贺罗托,尽管他是冯皇后派出之人,但刘易尧相信冯皇后还不至于愚蠢到未过山西就把他给弄死。这贺罗托顶多就是行个监视之事,不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