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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皮肤十分的细腻,看着并不像是时常握刀挽弓之人。

    “没想到夫人还射箭?”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康平看向自己手上因为击杀匪徒而留下的伤口,笑道:“哦,平时用的多是弩机,那次遇上匪类,弩箭射光了,只能拉弓,还射偏了。”语气间颇有些遗憾。

    尔朱光之前就知道这位汉女同他此前所见的什么汉人士族就截然不同,那些汉人士族小娘子各个儿都柔得像是一摊棉花,最是不齿于鲜卑女人的骑射功夫,一个个只晓得绣花谈玄。这位夫人却能击杀尔朱阿奴,还弯弓引箭——听她的说辞,似乎当初在广固外头遇见流民匪,还是她自个儿射箭击退的。

    尔朱光瞧着她垂着眼轻柔地在指尖涂抹药物,一层一层慢慢抹开,阳光照在她脸上,睫毛都反射着金色,勾勒出面容上柔和的起伏,肌肤白得都有些透明。他不由地心里头直觉得毛毛的。

    康平在十个手指头上都涂上了药,想起冬情似乎也有长冻疮的预兆,又毫不客气地问尔朱光:“这药我能给我的使女用点么?”

    她倒是没有再端着架子自称“本妃”,许是受了人家的恩惠,态度软乎了不少。尔朱光点了点头,她便提裙捏着这个小小的药盒去找冬情了。

    尔朱光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

    康平将药盒递给了窝在马车里头贪懒的冬情,转头便瞧见尔朱光站在刚才那处定定地瞧着她。他一头红发扎了许多条辫子垂在肩上,脑门上还爆出了不少蜷曲的碎发,在暖融融的日头下闪着金光,一双绿色的眼睛像是只草原上的小狼。

    瞧她望过来,尔朱光才发现了失态,垂下了眼。

    康平轻轻笑了一声,羯人还都是这样,甚少见到长相俊美者。尔朱阿奴壮得像头牛,这位尔朱光长得应该算是部落里头顶天的了,却也方颌宽脸,平白多了分莽气。

    但她也知道红发绿眼的,若是长得好,能长得非常漂亮。

    上辈子跟在她身旁的那个羯族亲兵就长得很好,红发碧眼,颜色殊丽。

    她微微蹙眉将脑子里头不合时宜浮上来的远古记忆给甩去,荡着腿坐在车辕上。十一郎依然吮吸着草根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手指上湿润的药膏慢慢地干燥了,热度褪去,留下一手的辛辣味道,康平用怀里头的小绢帕细细地擦掉,从冬情手里头拿过那个盒子,远远地吹了个口哨,将药盒朝着尔朱光抛了过去。

    尔朱光倒是稳稳地接住了药盒,只是瞧着她灵活得钻入车内,惊得下巴都掉了。刚才那声口哨是这个夫人吹的?

    车内冬情摊着手指,看着康平自己熟练地铺好了毯子,也是一脸震惊地说不出话的神色,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话:“娘子,我总觉得,你自从出了龙都好像变了个人……”

    不对,似乎嫁给了刘世子以后,行事作风就越发像个鲜卑女人了。

    她甚至从来不知道自家娘子何时学会的射箭,又何时学会的使用弩机。自从那次在青州遇到匪类,她攀上车顶亲手杀死了两人,冬情就觉着,自己从小服侍到大的娘子,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地脱了胎换了骨。

    康平总不好说自己本来里子里头就是鲜卑女人,在郑府被压抑了十年,跑到青州来这是解放天性了,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外头那么凶险,我怎能不保护好我自己?”

    冬情皱着眉,噘着嘴说:“要我去射那箭,我肯定弓都张不开。”三娘子未免也天赋太好了。她又去掰过康平的手,瞧着上头那一道还未消去的红痕,心疼道,“三娘子,这样不疼么?”

    康平轻柔地说:“不疼。冬情,咱们现在已经是胡人的家眷了,不要总是惦记着郑府的那一套。你想,若是当时遇见那些歹人,我们只懂得哭叫着抱作一团,会如何?这种时候,总得学会点防身的本事的,否则,岂不是让他们得逞了去?况且,当年镇西王是大破柔然的英雄,王妃亦是女中豪杰。镇西王世子看似病弱,他从小马上的功夫也不曾落下的。世道那么乱,遇见流民了,你坐在车里头举着塵尾同他们谈玄,能成么?”

    想起那帮和郑珍容不清不楚的匪徒,冬情脸色微红:“二娘子实在是歹毒的心肠!娘子你说得对,和她这种人确实也是说不清楚道理,还不如射上一箭!”

    康平笑了笑。

    有些时候气势上的震慑是体现在武力上的。她当年做公主的时候能管束住那么多的人,除了政治上的铁腕,另外一份原因,是她当初斩杀宇文沐时的武功让人忌惮。上过战场的人自带的杀伐决断,同未曾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到底是不同的。很多时候,那种金戈铁马的气息很能唬住人。

    “我倒是恨不得用箭将她直接射个对穿,钉在东宫的墙上。”她淡然道,“只不过如今还是不行,阿尧在龙都到底比人家低个一头。”想起郑玖容做的那件事情,纵使张继明出面了,也不过是宋氏下堂,郑道恭削爵位的结局,她就十分的气闷。

    上辈子冯家那两位就总和她不对付,现在两个人拿捏着慕容焕,更是尾大不掉了。

    外头尔朱光敲了敲车壁,微微掀开一角车帘问道:“夫人,出发么?”

    康平点了点头。

    *

    龙都宫中,慕容焕每年过冬月都要头疼一番。他那是心病了,始终治不好,弄得烦闷得很,一烦闷就要拿小辈出气,搞得新妇郑珍容都有些受不住。

    更别说青州的消息传回来,那郑珈荣竟然逃脱了,还把她买的佣兵头子的脑袋挂在树上。她派去盯着的人瞧见那个胡虏的脑袋瓜,吓得屁滚尿流地回来了,根本不敢再跟着。

    她又要侍奉慕容焕又要对付东宫一众姬妾,还要分心去关青州的三娘七郎,整宿整宿睡不好觉,嘴上都起了一串的燎泡,到了冬月下旬的时候直接就病倒在宫里头,闭门不出了。

    高淑妃倒是始终陪着冯后,见太子妃数日也不曾来中宫,疑道:“郑家的娘子素来最重礼数,刚入东宫的时候晨昏定省日日少不了,最近怎么就不来见她阿家了?”

    冯后虽然祖上是汉人,但也鲜卑化得差不多了,不耐烦那些汉姓高门的礼节,太子妃天天来晨昏定省,她还得费神招待,不来反而好。便说:“那孩子心思太重,病了。”

    高淑妃惊异道:“病了?这新婚燕尔得能有什么心思呢?”

    冯后做主中宫那么些年,郑珍容干出来的事情还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罢了。

    冯后道:“同她那个嫁了镇西王世子的妹妹过不去呢。”

    高淑妃也听闻了郑家一摊子事情,笑道:“都把人家弄得嫁给了镇西王世子了,还有什么好过不去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