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他从来没看真切的眼,抿着已经咬破的唇,喉咙发出喑哑的低吼,重重地点头。
言晟只是极浅地呼出一口气,眸光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轻声说:“好。”
季周行怔怔地看着他,煞白的唇上有一道殷红的血口。
言晟拇指在那血口上抚过,语气平静,“我等会儿就离开,以后也不会无缘无故再来找你。家庭那边,我暂时不说。你先冷静几天,想清楚了如何与季、顾两家交代,以后怎么办,再联系我。周远棠难得回来一次,聚会你一定得在场,我就不去了,你放心去玩。”
季周行木然地听着,似乎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言晟又叹了口气,声音重了几分,抬起他的下巴问:“明白了吗?”
他眼神有些呆滞,顿了2秒才点头。
言晟放开他,接着说:“你实在不愿意找我也没有关系,在你告诉季伯伯之前,今天的话,我不告诉任何人。”
说完,言晟弯下腰,近距离地看着他的眼,眸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深沉。
他下意识地想躲,言晟的吻却已经落在了他的右眼皮上。
他浑身僵直,无法动弹,只有心脏在徒劳地跳跃。
这个吻不深,不长,不缠绵。言晟站在他身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宝贝,你乖一些,我走了。”
他失魂似的坐着,门合上的刹那,两行泪水终于划过脸颊。
世界上只有两个人将他唤作“宝贝”,一个是他短命的母亲,一个是言晟。
他永远记得言晟第一次叫他“宝贝”时的模样,却记不清言晟上一次叫他“宝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风雪与夜色敲打在落地窗上,一如当年。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捱过最初的眩晕后,跌跌撞撞地走向浴室。
热水漫过嘴唇,漫过鼻翼,最后连眼睛也淹没时,他轻轻抱住胸口,觉得就这么死去也好。
然而死亡一般的寂静之中,那个和他一般大小的男孩揉着他的头发,幼稚又凶巴巴地说:“宝贝,你乖一些,我走了。”
他突然从水中坐了起来,大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急促地喘息,胸口大幅度起伏,抓着浴缸沿的手泛出青白色的骨节。
几分钟后,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抹掉脸上的水,苦笑着自言自语——
“季周行,你看,他又救了你一次。”
回到卧室时,姚烨的短信又来了,还是与以前一样,问晚上需不需要作陪。
他再次将弘叔玲嫂等人赶回顾氏老宅,换了身衣服,驱车前往寒庐。
这一走,也许就不会再回来了。
季周行推开套房的门时,姚烨正趴在地上,熟练地做扩张,见他来了,立即膝行而去,讨好地环住他的腿,脸埋在他腿间轻轻蹭。
他没有做爱的心思,面对一个长相无可挑剔的裸身美人,竟然半点欲望都没有。
若是以往,他兴致不浓时多半会一脚将小情儿踹开。但今天不同,此时他看着姚烨,心中竟然生出细微怜悯。
他并不比这个用身体换前程的人高贵。
相反,他比姚烨更加可怜,更加卑微。
姚烨付出身体与尊严,换来的是光芒万丈的星途。
而他付出了生命外的所有,换回的是一颗凉透的心。
他幽幽地看着姚烨,抬手将对方扶了起来,疲惫地说:“把衣服穿上。”
姚烨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很快照做,裹着白色的睡袍站在他面前,有些忐忑地问:“季少,您今天……不需要我……”
他脱下外套,靠在躺椅上,只说:“你陪我坐一会儿。”
姚烨端来一个皮质矮凳,不敢靠得太近,安静地坐在一旁,一副等候吩咐的乖巧模样。
季周行闭着眼,右手捂着额头,沉着嗓音问:“现在手上还有多少工作?”
姚烨低眉顺目,“吕哥刚给我接了两个剧本,正在拍的综艺也有两个,下一张唱片在筹备中,还有七个广告代言。”
“不错。”季周行撑起身来,半眯着眼看他,那眼神说不上冷漠,却有种拒人千里的疏离,“你满意吗?觉得值吗?”
姚烨指尖抖了一下,不知道他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勉强地笑了笑,摆手道:“不用紧张,随便说说就行。”
姚烨犹豫了一会儿,认真地看着他,坦诚道:“季少,您是问我卖身卖得值不值,结果是否满意,是吗?”
他点了一下眼皮。
姚烨眼中的静谧突然凝聚成一湾生动的光,“值。”
季周行坐起来,眉头微拧,若有所思。
姚烨继续道:“季少,您是一个好金主。”
季周行被这句话逗乐了,“给我发好人卡呢?”
姚烨摇头,“不,您这三年来答应我的一切,都已经给我了,甚至比我期望的还要多,还要好。”
“那是因为你听话。”
姚烨垂下眼睑,十指轻轻攥着睡袍,片刻后抬起头,“季少,需要我为您按按脚吗?”
季周行挑起眼角,“怎么,就这么坐着不习惯?”
姚烨小心地点头。
季周行抬起腿,将脚搭进他怀里,“那就按吧。”
套房里又安静了,过了许久,季周行才问:“小姚,你为我做这些事……心里会觉得受辱吗?我前阵子看过你的节目和演唱会,你……怎么说,你也是万众瞩目的巨星了,为你工作的团队有多少人来着?听吕兴说有好几十号?”
姚烨继续为他捏脚,低声说:“季少,我的万众瞩目是您给予的。至于受辱与否,如果你指的是用身体取悦您,当年跪在您面前乞求一个机会时,我的确有自尊心被踩在脚下的屈辱感。”
季周行沉默地听着。
“但是我并不后悔。”姚烨道:“您知道的,我并不是gay,男人该有的尊严我都有。如果还有别的办法,我不会跪着求您……季少,我这么说,您会生气吗?”
季周行摇头,“没事,你说,我听着。”
“我16岁就扎进了娱乐圈,一直以为靠着天赋与努力,还有这一张脸,能拼到我想要的一切。可是您也看到了,我耗费4年心血的组合解散了,我几乎失去了所有。”
“十几岁时,曾经有人想包养我,承诺为我出唱片、接剧本。我不屑一顾。直到人生跌至最低谷,我才明白,在这个圈子里,天赋与努力并不能决定一切。”
“来找您之前,我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