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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一带的习惯,北平中大多数人都不喜饮茶,而是喜饮酪,李家在数辈前曾居于江南做丝绸生意,北迁后仍习惯饮茶,大部分时候也以茶奉客。

    棠前燕喜清苦,自然也喜饮茶。

    荣福敲敲门,听到应允声后进来,唤了一声:“老板。”

    棠前燕抬眸问:“怎么了?”

    “刚才有婢女托我给你带一张帖子,说有几个爷想请你过去小叙。”荣福递上一张请帖。

    棠前燕放下茶盅,接过帖子打开看了起来。

    请帖是手写的,字体隽丽清秀,句里行间皆是对自己演唱的赞美,辞藻虽然华丽浮夸,但是看得出来,拟帖子的人懂戏。

    棠前燕原本想让荣福回绝,却又想起了赵玉华的叮嘱,犹豫片刻,还是起了身道:“荣福你跟我去吧。”

    荣福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感慨自家老板总算开窍了,应了一声,起身去开门,门外夜凉如水,幽暗静谧。

    棠前燕抚平衣角说:“把我的斗篷拿过来。”

    荣福动作一滞,回头对棠前燕说:“老板你不记得早上你把斗篷……”

    棠前燕略怔后才想起的确有这么一茬,荣福又问:“老板,要不我去找找那小子把斗篷要回来?”

    “不用,”棠前燕摆摆手:“就这样走吧。”

    荣福应了一声,在前面引路,二人穿过庭院,来到南厢房后,又继续向深走去,最里边有一个厅堂,位置教偏,是供人娱乐用的。

    棠前燕远远就见到里面灯火通明,走到屋前便听到了杂乱的喧哗声,他眉头一皱,方想打退堂鼓时,荣福却已经上前敲了门。

    里面安静了片刻,有人高声喝问:谁?”

    荣福答:“小人和棠老板。”

    又过了片刻,门开了,一个细眼长眉的青年人扶着门冲他们一笑:“欢迎,欢迎。”

    既已如此,棠前燕便不再多语,抬脚进了门,眉头却皱得更重。

    屋内酒气冲天,有五个年龄相仿的青年正在喝酒赌钱,更甚的是其中竟还有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众人见他们进来,都停了手上的动作,纷纷盯住他们打量。

    一时间连荣福都有些不知所措。

    那细眼长眉的年轻人砰地关上了门,转头对棠前燕说:“我是周城,棠老板大约还不认识我们几个,但是无妨,玩玩就熟了。”

    说罢,周城伸手去想要拉住棠前燕,却不想棠前燕退开一步,便拉了个空。

    周城眯了眯眼睛,露出有些危险的神色。

    棠前燕强迫自己镇静开口:“请问那份戏帖是哪位爷拟的?”

    一瞬间竟安静了下来,然后便能听见那五人当中有人不屑地嗤笑一声。

    这几人有的是周氏和连氏的堂亲,有的是李绍衍的表亲,除了直系舜辈,便没有人压得住他们,下人们见了也都是喊爷,几个人混熟了之后便相约花天酒地,那份请帖便是他们特地托人拟的,拟了好几份内容相似的帖子,用的时候填上名与姓便可,倒也是忽悠了不少人。

    有个体型偏胖的人开口嘲讽道:“我就说唱戏的都吃这一套吧。”

    棠前燕面上白了几分,甩袖便要走人,却被周城一把拦住:“难得棠老板费神过来一趟,不唱一曲就走不是太可惜了吗?”

    第7章 若为戏子

    “唱、唱的。”荣福连忙过来打圆场:“各位爷想听什么?”

    “哦,那就唱盘丝洞吧。”周城一面慢慢地说,一面慢慢逼近棠前燕,忽而一把揉上棠前燕的腰,被猛地推开后,嘴边漾出一个轻笑:“佳人入怀,妖娆多姿呐。”

    那五人一阵哄笑,当中又有人叫喊让棠前燕唱盘丝洞。

    棠前燕面色十分难看,抿着唇不吐一字。

    荣福连连作揖:“各位爷见谅啊,这种艳戏我家老板不会唱。”

    “多嘴!”周城一声高喝,抬起一脚便踹向荣福:“棠老板都没说话有你什么事!”

    荣福被一脚踹翻在地,棠前燕连忙迈步想要过去扶,却被周城一把擒住手腕压到墙上。

    “放开!”棠前燕想要甩手挣脱开,却被按得更紧。

    周城一歪头,对那五人的方向说了句:“连烨,周培,你们把那个仆人扔出去。”

    五人当中有两人应声而起,架起荣福,将他推搡出门,又砰地落了锁。

    周城阴阴地盯着棠前燕无措的双眸,阴鸷一笑:“棠老板你是唱还是不唱?若是不唱,莫非是要演给我看?”

    许久,一声极低的答应:“唱,我唱。”

    荣福在门外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便听到了第一声戏词起断断续续地从门里传出来,他跺跺脚,转身跑开。

    院内,夜凉如水,疏星点点,弦月极亮偏又冷得渗人,银光泄下来衬得李舜铭侧颜精致如瓷。

    他百无聊赖地溜达着,凭着朦胧的月色去分辨远处的东西,那边的是一方石桌石椅,这边的是几株三角梅,旁边的是一个旧水缸,远一点跑动的是……

    ……荣福?

    李舜铭定睛再看,更加确定,心中略有疑惑,便抬步跟了上去。

    荣福着急地跑到某处厢房,砰砰敲门:“赵爷赵爷。”

    房内窸窣一阵,赵玉华打开了门,见到荣福这般模样便皱起了眉:“怎么了?”

    荣福扯住赵玉华,长话短说地解释了一番,乞求着说:“爷快和我去看看吧。”

    赵玉华并未动,沉默片刻后突然问荣福:“荣福你跟了前燕几年了?”

    “赵爷你问这个做什么!”荣福惊道:“快和小的去一趟罢。”

    “我记得是两年对么?”赵玉华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可我和前燕认识了八年了。”

    荣福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赵玉华,赵玉华抽回被拽住的手:“这两年,前燕的清高我想大约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但是我们终究是戏子,戏子除了唱戏还得会演戏。这些事,前燕是应付得过来的。”

    “可……可是……”荣福结结巴巴地说:“老板他,他……”

    “他,”赵玉华抬眸:“从来都是明白的。你若想让你老板成名角,便该懂得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

    门在荣福面前关上了,荣福浑噩地拍拍自己的脑袋,也不知道该去哪了,顺势坐在了台阶,思索着赵玉华刚才的话。

    他原本只是在一家铺子打杂做事,因为机灵才跟了棠前燕做事,这两年自家老板只是偶尔跑戏,他便也乐得清闲,但是前不久和赵爷搭了班子后便变得忙碌起来,他也接触到了许许多多的新规矩。

    难道、难道真的是自己紧张过分了?

    正想着,荣福面前一暗,有人站到了他的面前。

    荣福诧异抬头,便看见了李舜铭。

    李舜铭目光冷得好似初春溪中未化的残冰,声音听不出来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