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罗叔、钟叔、何世庭。”
罗叔是个面颊瘦削,头发一根不剩,穿西装打领结,长相极为精明的老人。他明里是打趣地说道,“前两日听人话陈生要结婚啦,我还当是狗仔乱写,怎是真有个未来‘陈太’?”
陈宗月笑着不语,等同默认,以至接下来这一桌牌打得各怀心思。
陈先生没有培养接班人,没有兄弟姐妹,更没有一儿半女,死后财产都不知写谁名,估计统统捐给慈善机构,到时候陈宗月持有股份被稀释,其他股东当然高高兴兴,儿孙都能推出来给他送终,哭到断肠。眼下出现一个黄鹦,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桌上麻将牌磕磕碰碰,钟叔与何世庭两人抽着烟,侍应生贴墙罚站般低目不言,离得远远。
黄鹦瞄一眼挂上架的鸟笼,倾向男人肩头,小小声说着,“那只鸟儿是怎么来的,自己飞过来的?”
陈宗月听到她说的,假笑都变真,低声回答道,“老文话它绝食,没办法,托人带来了。”
黄鹦微微诧异,好一会儿才说,“……倒是跟我很像。”
“嗯?”陈宗月扭头瞧她。
黄鹦捏起一粒车厘子的梗,没来得及放进嘴里,先帮他解答困惑,“如果你丢下我走了,我也会闹绝食。”
陈先生稍愣,她已往唇中塞进艳红如血的车厘子,梗一拔,竟然觉得太甜,吐出核儿来,叫侍应榨一杯柠檬汁,还要少放糖。
这时,何世庭叼着烟一边码牌,一边说道,“啊,见到阿嫂你,我就想起那个田宝荣,他请我去他公司考量、参观,我就挑了几盒未发行的录像带!”
他把烟一摘,翻身从后面的圆桌下取出什么东西,回身展示给众人几盒三级片。
陈宗月瞥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摸牌。
黄鹦有点呆住,嘴里惯性运动,重重咬了下车厘子核儿,酸到牙龈。
钟叔笑出声,“何生你一表人才,点想不开要做咸湿仔?”
何世庭将录像带随便搁在边上,脸上一副‘此言差矣’的表情,然后说着,“咸湿,是一种文化,一种传统,不讲骨场、马栏、芬兰浴啦,你睇油尖旺那些酒吧,哇,夜夜爆场,我从兴泰开赌场做咸湿生意这件事情上……”
钟叔打断他说着,“你不要跟我提兴泰,提到我就头上冒火啊!”
第53章 53
罗叔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这会儿就说道, “你钟叔啊,最近被那个兴泰气得,心脏病都犯了。”
‘兴泰’是好几年前一个大陆富人投得赌牌,建立的博彩公司, 经营不善一度停业,两年前被贺志勇承包, 如今他已占有兴泰的股份, 正在四处挖墙角, 结果挖到老钟的地盘上。兴泰开的薪酬比他高了不知多少, 老钟又是出了名压榨人工,要他提薪留住人, 可不得被气疯了。
在座除了黄鹦以外的人都知道这些内情, 就听老钟破口大骂道, “贺志勇这个扑街仔,狂妄自大, 听说还在大陆坐过牢, 有基金会给他撑腰, 妄想做澳门所有赌场的总办啊!”
自己搞不定贺志勇, 要拖陈宗月这个澳门博彩业的真‘总办’下水。何世庭刚吸一口烟, 喷着烟气喊道, “钟叔、钟叔!冷静下, 不要气坏了自己身体。”
侍应生端上一杯柠檬汁,黄鹦倒掉手心里的樱桃核儿, 欣然捧着饮起来。好奇怪,过去她还觉得太酸的味道难以入口。
陈宗月视线定格在牌面上,突然问道,“罗叔,你侄在外国读金融?”
罗叔思疑着应声,顺带点着头。
“好早以前,我注册了一家小小公司,一直无人理,就跟兴泰隔著五十米,面对面……”正好,轮到陈宗月摸牌,边上伸向前一只细胳膊,帮他摸回来一张牌,他笑了笑,接着对罗叔说道,“我想请你侄做总管,不用太费心思,兴泰怎么开张,他就怎么开张。”
罗叔不露声色地扫过陈宗月身旁的女人一眼。她托着腮盯住牌桌,指头点着自己脸蛋,眨眨雪亮的眼瞳。陈宗月应该对她很放心,因为一只听见太多秘密的金丝雀,万一偷偷飞到别人的床头,就事不妙了
“好啊!”罗叔爽快答应,但又说道,“只要陈生不怕被他连累,到时赔惨!”
陈宗月微笑道,“就怕他不赔。”
“至于贺志勇……”他瞧一眼旁边的何世庭,说着,“你有空查查他底,几时开投,出价几多,还有他这两年交的赌税。好歹我现在澳府讲话有用,先将他搞定,以免留个后患无穷。”
老钟心里乐坏了,却装作担忧的说道,“你要这么明目张胆的整他,我担心基金会找你麻烦啊。”
何世庭笑笑说道,“钟叔以为陈生是怎出的车祸?”
老钟面露恍然大悟状,义愤填膺地咒骂起基金会的人。
陈先生倒是显得不甚在意,一边教黄鹦打牌,一边说着,“不过是仗着树大根深的一群蚂蚁,一把火够烧到天光了。”
每个地方的麻将规则都有不同,黄鹦扁着嘴唇全神贯注的钻研一会儿,开始替他摸牌,要够着牌有点吃力,直接挪到他的腿上坐着
陈宗月顺势搂住她的细细腰肢,把牌局都让给她来打。黄鹦再次摸回一张牌,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被陈宗月叫住,整排翻倒,胡了。
何世庭惊怪道,“哇啊,真是神奇,你怎会这么好彩呢?”称赞之余,想到黄鹦害他这一把搭进不少钱,决定逗逗她。
何世庭捻灭了烟头,瞄了眼饮光一杯柠檬汁的黄鹦,他洗着牌说道,“靓仔都要找到姑爷仔才能钓中靓女,哪像陈生,坐着勾勾指头,靓妹排队排到铜锣环!阿嫂以后要通情达理,学娥皇女英!”
在香港消遣都到兰桂坊饮几杯酒,真不缺胆又大,又心切的靓女上前搭讪。
虽然何世庭普通话说得颠三倒四,但是黄鹦可以听得懂他在说什么,杯子往桌上一磕,一双透明的眼睛转去瞪着他,未想到一个最佳回击方案——
陈宗月先替她出气道,“收声吧,咸湿仔。”
这牌打到深夜,收摊临走前,黄鹦顺手带上一盒录像带。回到酒店,趁着陈宗月在浴室的时间,将录像带塞进录像机,她往后面的地毯上一坐,按下遥控器。
镜头照了一圈布置得假模假样的房间,女主角半夜醒来,推开一些门缝,偷窥隔壁的一对情侣。他们脱得光溜溜,在床上你亲我,我亲你的交缠。
陈宗月从浴室出来,顺着刻意催情的叫声走到客厅,她只穿着件宽宽t恤,盘腿坐在电视机前,肘靠着膝盖,掌心撑着脑袋,彩色的屏幕光不断变化着照在她的脸上,是严肃的表情。
黄鹦蹙着眉心指电视机,问他,“为什么关键的地方,都没有拍出来?”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