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想放纵一次。这次换成她拉着华雅,穿梭于各个区域间。最后两人赢得了五颗软糖,三颗硬糖,六块饼干和一些李子。华萤撕开色彩鲜艳的包装纸,含着糖却并不感到开心。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想远走他乡,她在这里没有朋友,到了另一个地方也不一定会有。她在电视上看过那个城市,到处高楼林立,马路纵横,车辆拥挤,人潮涌动,那么大的一个城市,冷冰冰的仿佛没有人情。但华萤又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要想接受更高程度的教育,只能走出去。她想和杜绘宛老师一样,拥有多种才能,而不是只会坐在教室里写写作业数数算;也想和小姨华怀卓一样,拥有独特的人格魅力,面对各种棘手的事处理的游刃有余,她不想因为同学间的玩笑就卑微内心;更想同最为崇拜的母亲沈华一样,拥有豁达的心境,永远不自乱阵脚,甚至于能看到未来。
那时的她尚不能知晓要注视未来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纯粹是凭借着孩童初出牛犊的无畏来憧憬。她知道自己只能看到过去,而且是人们刚死去之后灵魂离开躯体后的短短几分钟。一开始,她就像看老电影一样,一帧帧黑白图像从她眼前掠过,远没有母亲直接感观看到的那么震撼,因此过后便忘。直到老爷子的去世给予了她重新的体验——那么多的死人。
“姐姐,”华雅打断她的出神,“听说你要去外地读书了。”华萤点头,想要倾诉的渴望梗在喉咙中,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华雅看她一眼,也含了块糖,兴奋的神彩逐渐黯淡下来。周围吵的很,她却什么也听不清,她继续说:“那我明年也要去你那。”
八月末,华萤吃完比平常早些的晚餐后,便回房间收拾行李。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紧张中又暗含兴奋,她想了很多要带的东西,弄到最后连母亲为她准备的箱子都装不下了。她坐在床上等待,脑中一片空白,她就这样呆坐着,直到上楼的脚步声与女人的说话声响起。华萤低下头,搅着手指,她知道就是新的开始。
怀卓指挥完弟弟把父母给的东西带上,便靠在车身上假寐。她在城市里重新买了幢宽敞的房子,装修朴素,家具齐全,装配有浴缸。只要想想,每天回家都能看见最爱的人,她就止不住的愉悦,那怕要她天天做饭给沈华吃。但同时,怀卓了解沈华,她断不会白白让自己养在家里的,也不会接受自己的特权,可一个不得不接受的残酷事实摆在了她面前:她没有教师资格证。新世纪初始,许多制度尚未完善,这也就导致了在一些偏远地区中,只要读过书,认得字的人都可以谋得一份教师职位。即便到了现在,也仍有未退休之人。
怀卓后知后觉的想到这些,心里一阵愧疚,可她也有私心,不愿放弃这苦守后得来的果实,也不愿还未在家呆多久,就被公司的事催得不得不赶回去。这两个对立的选择纠结斗争,谁也赢不了谁。
“没事。”沈华反过来安慰她,“正好我也休息一下。”但这没起多大作用,真正让行程定下来的是来自医院的一通电话。电话是杨如音代拨的——她已经不是怀卓的小助理,职位升迁为副总经理。没人知道,又是怎样的机缘巧合下她和关思度聚在了一起。是她陪着命不久矣的她度过漫长的岁月——她告诉怀卓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希望她早日赶回来见关思度最后一面。至于为什么由她来通知,是因为关思度本人连说话的力气都被消耗殆尽。
挂掉电话怀卓完全呆滞下来,她眼神迷茫的望向沈华。尽管事实就摆在面前,她还是不肯相信,那么一个强势的人,说没就没。怀卓的低落一直持续到出发那一刻,由于担心她的状态会出事,华荣格主动担任起司机,一路上几乎没人说话,怀卓侧着脸看着窗外,一幅不理不睬的模样,沈华则和女儿坐在后座上,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荣格不懂发生了什么,只好闷头开车。当他按照导航顺利抵达目的地时,怀卓才如梦初醒。
“你回去吧,我叫人来接我们。”她低声说,“还有,家里就交给你了。”
华荣格说好,又和沈华告别。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下,前来接怀卓她们的是位女人,那么多年过去,荣格没能记起她是谁。来人正是杨如音,即使放下了对怀卓的爱意,仍潜意识的关心她。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杨如音第一眼看见沈华便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她们之间的差距注定了她只能当个暗地里,可有可无的情人。六年前她很年轻,也曾耍些小手段,异想天开过。如果说她还抱有其他想法,沈华的出现就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在杨如音眼里,那个坐在后座上的女人皮肤白皙依旧,笑容亲切,眸中带柔,气质优雅,即使是面对她这个陌生人不自觉流露出的敌意也保持得体微笑。
杨如音很是诧异,她并非歧视什么,完全是那么多年的所见所感率先作做了判断。在医院陪关思度、公司接待客户、商场买东西以及外出时,她见过很多人,也懂了如何识人,尽管不是百分百正确,但她的第一感觉不会错。沈华就像活了好几辈一般,拥有看透世间的睿智眼眸,她在她的眼里无处遁行。
“你好。”杨如音说。
“你好。”沈华道。
事实上,沈华也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身份。尽管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还是被她无动声色的掩饰下来。她还不想小气到吃几年前的干醋,何况现在不是时候。她看的出来,杨如音在医院待了很久,或者说,她刚从医院中出来。人们不喜欢医院除了难闻的消毒水外,还有鬼魂靠近造成的悲伤。医院每天都会有那么多鬼魂出现,他们对生的渴望,对死的怨恨,对生者的哀怨,对世间的愤懑由丝丝缕缕逐渐凝固为黑色的蛛网,直击人们头顶,笼罩在人们周边。
怀卓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没有发现两人间的异样。她为两方做了简单的介绍后,又继续刚才的姿势。她越是靠近关思度所在的城市就越是紧张,她越是思索见面后该以怎样的心态,说怎样的话就越是感觉混乱,到最后也没理出什么头绪。
杨如音直接把车开到了怀卓新房子的小区里,这里安保措施齐全,绿化不错,靠近学区,几乎称得上是寸土寸金。当初怀卓请她帮忙找房子时,她还惊诧了好久,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最不可能安家落户的人比她们更早的买了房子。而如今看到华萤后,她才明悟一切,暗自思考怀卓所做的这些算不算爱屋及乌。
怀卓选定的楼房在十层,不算高也不低——商品房的高度比乡镇的房子要矮近一半,换算起来也就六楼多高。怀卓下了车,一离开车载空调,热浪差点将她掀翻,她抓着车门,随即感到一双略微冰凉的手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