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那天他在门口等她的场景,等很久吧,她发了一会呆,想他,总决赛开始一段时间了,他现在在旧金山,代表着中国队和世界各个强队做殊死的战斗,他会想起她吗?
还是不要想起了。
她揉了揉眼睛,叫了车去了火车站。
网络电影成本开支限定,绝大多数的剧组人员都是坐的火车,北京到云南将近40个小时的火车,下了火车颠簸了20个小时的长途大巴,到了那个偏远的山村,剧组每个人都疲惫不堪,陆绽这几天一直没有吃得下去饭,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睡过去,隋旸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哪里吃过这种苦,上吐下泻,水土不服,还没开始拍,就瘦了五斤,憔悴不堪。
第二天早上四点多,山里的公鸡开始打鸣,陆绽迷迷糊糊一直没有睡好,自从分开以后,有事没事总想起他,她翻开了手机,想看一下最新的电竞资讯,发现这里一点儿信号都没有,合上了手机,爬起来。
太阳从远方露出一丝丝白色光亮,整个山间拢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她站在门口,看着这层层叠叠的山峦,风一刮过,就感受到了秋天的凉意,她裹了裹外套。
担水的大婶一早起来,挑着两塑料桶的井水。
“哨哆哩,你起的真早。”大婶一口云南的方言,陆绽听不太懂,只能尴尬的点头。
她早上帮忙做了点粥,六点之后大家陆陆续续起来,隋旸虽然不舒服,但还是勉强着自己爬起来,陆绽端着一碗热粥给她。
到八点的时候,才正式开机,第一幕的场景是陆绽演的女主海霞在地里掰玉米,她的孩子在田埂上哭了,海霞就去哄孩子,她男人看她哄孩子偷了懒,就过去打她和那孩子,海霞护着孩子,佝偻着背。
这个场景她在脑力排演了无数遍,一个背拐卖数年的女人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满满都是绝望和沉默的控诉。
陆绽迎着朝阳,在田地里低着头掰着玉米,脸上手上全都是灰,她的眼神空洞而没有生机,在听见孩子在一边的哭的时候,她放下了手里的玉米,跑过去,哄着孩子,嘴里发出似低喃似儿歌的声音,没过一会,男人拿着锄头跑过来,将她踢倒在地上,男二号的演员没敢用力,只样子做的凶狠,陆绽低着头,蓬乱的头发挂在两边,她佝偻着背,还不忘把孩子护在胸前。
导演喊了“卡”:“重来一次,小孩子这个时候要哭。”
摄像机再次准备就位,艳阳高照,烤得整个人脸皮子发焦,再重拍的第四次,陆绽的嘴唇微微裂开,渗出一丝血迹,灰头土脸的模样和海霞更加相似。
第五遍的时候过了,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正值一天最热的时候,尤其是这山上,陆绽吃了一大碗米饭,喝了很多的水才缓解下来。
隋旸已经舒服多了,下午就坐在那边看她拍戏,还好第二场是男主角去村长那边讨债的剧情,她稍微轻松了一些。
隋旸就拉着她坐到了一边的矮凳子上:“累吧?”
陆绽点头,这份忙累让她倍感充实,一个整个上午,她都没有想起他来。
“陆绽,你真的天生就是演戏的料子。”隋旸双手撑着膝盖:“我带过不少明星,从一线到十八线,你是我见过第二个这么拼命的。”
陆绽睁大了眼睛:“第一个是谁?”
隋旸露出了很沮丧的表情:“第一个是姜言,大半年前那新闻出了以后,公司就把她雪藏了,所以我才会走。”
“雪藏?”陆绽不可思议。
隋旸深吸了一口气:“姜言走的一直是演技派路线,才刚刚冒出头没几年,出了这种事,演艺生涯算是毁了大半,所以你以后每条路一定都要谨慎再谨慎,现在的狗仔可不比以前,针孔摄像头,小型无人机,夜拍摄像仪,无所不用其极,想有点隐私都不可能。”
陆绽看着远方的山脉,心中若有所思:“隋旸姐,姜言过得幸福吗?”一个活在镁光灯下,光彩照人的女明星,她幸福吗?
隋旸叹气,嘴角轻轻勾了一下:“她啊,从前几年走红开始就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现在这事,也许对她不是坏事,歇一歇也好。”
陆绽有些震惊,她从电视里看过姜言,很好看,很随意的一个女人,大方得体,却有抑郁症,隋旸又继续说:“这个圈子的人,很多人都在吃抗抑郁的,安眠的,总之,并不像外面看的那么光鲜,不过好的是,大明星压力大收入高,一部戏可能是别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陆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摄像师转头过来说了下一场,也就是晚上的戏,那场戏,是女主角从地里回来,她男人在家喝了酒,喝完酒就施暴,施完暴在家里的桌子上强了她,男主角正好从地里干活回来,透过窗户看到了这一幕。
试镜的时候,她是一个人演的强.暴之后的场景,而此刻要真的演起来,她整个心都悬起来了,拿着剧本,内心很不安,这样戏,多多少少对她来说是挑战,可这也是全剧最重要的剧情,只有这种直剖人心的场景才能赤.裸.裸的展示拐卖人口的十恶不赦。
山里晚上几乎没有几家还亮着灯,剧组的人吃完晚饭,大多去睡了,只剩下陆绽,男二还有男主以及几个工作人员。
昏黄的灯,海霞被打的蜷缩在地上,喝了酒的男人将她一把提起了,砸在了正中央的八角桌上,海霞眼里没有任何的情感,男人一边解开身上的裤腰带,一边将她的衣服剥开,整个人压在她的双.腿之间。
海霞空洞的眼神被摄像机无限放大,男人一边和她动作,一边揪着她的头发,骂她,全程海霞都是空洞的眼神,脑子里是童年美好的场景,额头因为撞击流出血,海霞就闭上了眼,似乎这样就能忘记自己的处境,回到过去。
不知道是因为灯光的原因,还是陆绽太过入戏,这一场戏一次就过了。
事后男二还很不好意思的道歉:“不好意思啊,刚刚拉你没注意撞到了桌子,不碍事吧?”
陆绽摇头:“没事。”
晚上回去以后,她整个人都很不舒服,不知道是因为海霞的经历还是这种环境太压抑,她觉得自己就像被困在了这山里,海霞出不去,她也出不去。
这部戏拍了整整四个月,春节前夕,她才随着剧组回了北京,在回北京的火车上,她看到了几个月前的总决赛消息,各大报纸上的他光彩耀人,他手里握着奖杯,终于实现了他的梦想,她摸索着那张快半年不见的脸,眼睛里涌出了热泪,她替他高兴。
下了火车,北京的冷空气让她一下子适应不来,她哆嗦着裹着羽绒服,行走在学校廖无人烟的水泥路上,参天的树木已经萧条不堪,她将自己裹得很紧,在学校后面的汤面店喝了一碗热腾腾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