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依据,但照现下这种情势来看,他和盘连谷串通,也不是不可能。”
他想往上爬,如果鬼王靠不住,盘连谷亦是个不错的选择。
赤鹤想起来在初至鹿晨山时,在肖澜身上看到的变化。
为了往上爬,他真的豁得出去。
如果是这样,那鹿晨山之后发生的事情,赤鹤就全能想明白了。
好像脑子里落地一地的碎竹子,突然有根线能把它们串起来了。
是肖澜让木傀来到鹿晨山的,亦是他与薇萧还有芷水商量好,出了这么一通戏码的。
芷水和薇萧的目的或许是针对她,又或许还有别的私心。可肖澜的目的就是为了梁九儿么?显然不够。
他的目的,应该是整个崇明宫。
她要把这件事告诉云汀,一定要让他们提防着盘连谷。
赤鹤张了张嘴应该是还想再和平楉把没说完的话一同讲完,然声才将启,房门就被人以罡风冲撞开,动静之大,连平楉都从木凳上被惊起。
扭头望去,却是应该已经走了的肖澜。
“鬼公子,金屋藏娇啊。”
肖澜面上居然带着别样的激动,显然赤鹤在此是一件令他很满意的事。
平楉不明就里,但赤鹤却知道他这么笑是为了什么。
找到她,就可以续血给梁九儿。
平楉眼望着赤鹤脸色不佳,猜出她是忌惮着肖澜在此,且本身也对他破门而入颇为不满,于是沉下了脸,低道:“肖先生,这么鲁莽,怕是不妥吧?”
肖澜对什么妥不妥的已完全不当意了,只自顾问道:“公子那些安胎药,是送给她的?”
平楉拧了眉头,挑衅道:“是又如何?”
“她有身孕,那孩子……”肖澜在心头理了理关系,像是捡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提起来:“那孩子,是崇明宫的?”
赤鹤眼见着平楉的铁爪动了动,竟是未待她看得分明,平楉就已提爪上前,直朝肖澜的喉间而去。
他与肖澜自然不是同一境界,但顾及着他的身份,肖澜一直有所保留,只见一道寒光从他眼前剃过,肖澜的一缕黑发随之落在了地上。
“这孩子……是我的。还请肖先生,莫再说胡话,也莫再做胡事。”
☆、第一百二十八 你走吧
他这话说出口,不光是肖澜,赤鹤也同跟着怔了一怔。
她正准备辩驳什么,却见肖澜意味不明的牵出一个笑,向平楉客气道:“公子说的哪里话,既如此,肖某合该恭喜二位才是。”
他心上肯定是不顺的。
肖澜肯定知道这个孩子不是平楉的,但这是幻暝界的地盘,平楉既然开了这个口了,他委实不好多做多说。
再不顺,也只能忍着。
他掸了掸并无什么褶皱的衣面,望向赤鹤道:“你该与旧友许久未见,却不念她么?不念她现在过得可好么?”
他说的旧友无疑是指梁九儿,赤鹤当然挂念她,却不知肖澜这么问她是何用意。于是只淡淡回了一句:“我与旧友自有缘会再聚,还望肖先生,好生照顾她。”
她后话说得掷地有声十分有力气,肖澜挑眉笑出声,却没应她,罢袖出了屋子。
眼见着那身玄袍淡出了视野,赤鹤一颗心也高高揪起来,然也不忘向着平楉道声谢,低声道:“你替我解围,你记在心上了。来日若有能帮你说得上话的地方,你也只管吱声就是。”
她这话是真心的,因她实在没什么东西是能用以感激平楉的。论钱财,以平楉的身份不会计较这个。论地位,她攀谈不上。其他一些旁的小事,若他看得起,她自乐意还他一道情。
平楉自觉可嘲,讪笑道:“你这么说,是觉得我一定会输在崇明宫剑下?”
赤鹤咬起下唇,他看得酸涩,顺势又补了一句:“或者说,是输在云汀剑下。”
屋内悄寂,寂得使赤鹤能听到自己咽喉头的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抬眼看着桌旁略显落寞的那人,心头拿捏了一阵,才开口:“我现在的处境,两界谁胜谁赢同我还有干系么?只是我自来不想看到战火,先生如此,我亦是如此。我只因实在没什么可报你,这话也就是当口一说,以你这样的身份,也并不需要较真。”
这话或许在平楉听来多少算一些宽慰,她芸了芸,只又道:“连日来多有叨扰,亦谢你费心。”说完,有礼有节的对着他行了个礼,就往门外踏去。
平楉将将平复下一些心情又被她这一出搅得有些烦,一时再难压住心头的酸火,卷衣追了出去:“我什么身份?!能在你眼里成了不计回报的角色!?”
院里头很适时的飘落下几缕枯叶,落在她裙边。
她旋回身,自愧道:“我处境褴褛,擅自度你,若度得不合意,你也……”
话未过半,平楉再听不下去,大步跨至她身前,急道:“我计较的是你……你留下来,这个孩子我也好好顾着,等战事过了,我,我跟你……”
这话或许在旁人听来可成一段挺合意的情话,但在赤鹤这,实是尴尬。
且不说她到现在还并未完全放心的下平楉,只往俗一些说,她认得清楚,她尚没那个能力可让一个男人接受她和旁人的孩子,且莫说这两人还是敌对头。再者,她心中自始至终也就只有过云汀一人,哪怕后生再与他无缘,她也接纳不了旁人。
她微微颔首,没再看他:“原你要我眼睛治病,这事也算落了空。但你的事,我会一直记着心上的。”
平楉向她近了一步,她跟着退了一步,始终保持着一个宾宾的距离。
“然后呢?”
他眼里闪着些什么,好像一把剜刀,巴不得剜到她心里,再从她嘴里剜出一些别的话。
赤鹤的心依然的高高揪着,然语气听起来却很平和:“或者你能等到我把阿果生下来,眼睛嘛,我自己挖一只给你,如果,如果一只就够的话……”
平楉眼里的光像是半夜的小烛,被凄凄秋风一吹,再没了。
他停下了逼向赤鹤的步子,收回眼来落座在院中的小石桌上,须臾方道:“你走吧。”
赤鹤张了张嘴,大概还有些话是可说可不说的,最后全都咽回了嗓子里。
直等得赤鹤完完全全离开了幻暝界,院内似乎还能闻到她余下的淡香。而她刚刚和自己说过的话,平楉则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度着。
“你的事,我会一直记在心上的。”
平楉叹了一口,幽幽道:“记在心上……”
这一坐,就直坐到夕晒晒红了大半天,项背僵硬,才慢慢起身回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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翱洲郊外的天,像是泼了半边朱砂。
红红的,映着晚归的鸟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