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奴婢将门合上去?”
薄氏摇了摇头,顾自在屋子里头打量了一圈。这屋内空空荡荡,清贫如洗。仅她们身下的两排长凳和身前的四方长桌,就再没有其他。正对着门的墙上贴了张年画,只是不知过了多少年月,颜色已经不鲜亮了,一角也残缺剥落了块。
隔了不多久,那妇人带从外头牵着个小孩进来,她穿过人群进了里头挡着门冲着众人嚷嚷道:“走走走,都回去!站在这瞧什么瞧。”
其中就有好事之徒嗑着瓜子笑道:“我就来瞧瞧你家长生往后要去哪家过好日子去,把亲儿子也能卖了,你们倒也舍得。”
妇人虎了脸,朝那人脚下啐了一口吐沫,“呸!这是咱们本家!你才存着卖儿卖女的黑心思!”说着抄起门边上竖着的一把扫帚朝着那人挥打了上去。看热闹的众人一哄而散。妇人抬着单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这才转身朝着正屋子走,走了一般才发觉手中握着的是那把扫帚,急忙丢了转身将仍立在原地的那小孩牵了手。
“大少奶奶。”妇人将小孩往身前一推,腆着脸笑道:“这就是长生。”
薄氏上下打量一番,眼中发亮,露出了喜色来。她之前看着妇人面色蜡黄总担心这农户出身的孩子未必能长得多周正,哪曾想竟会是这样一个玉琢的小童子。薄氏抑制不住欢喜,将孩子拉倒了跟前,叫青岱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金锁来,亲自带上去,又极为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温言出声道:“这虽说是咱们头一次见,你也不必这样拘束着,小孩子就该依丛着天性玩,光去守规矩就闷了。”
妇人瞧着那金光闪闪的金锁咽了咽口水,使了几个眼色仍是不见儿子说话,只得自己帮着接口道:“这孩子没见过大少奶奶这样气派富贵的人,倒是一时傻了。”
寻仙只觉得这孩子年岁虽小,可未脱稚气的脸上带着矜持,漆黑眼中透着超乎年岁的沉静,怪不得能被挑了入嗣大房。她如今心中只想着方才在外头瞥见的那人,想了想凑近了对薄氏推说有些胸闷要出去走一走。
薄氏难得出来一趟,又满心系在这小童身上,也没强求寻仙,只嘱咐她带着袖袖出去别走远了。
寻仙出去,望着村口走去,再前头些有条小河,遥遥可见那里已经站了一人,好像是料定了她一定会出来同他说上几句话一样。
那人听见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径自出声道:“没想到堂堂方家四小姐会到这地方来。”
寻仙摆了摆手让袖袖退后些,自己则是又往走了两步,和那人并肩站在了一起。她抬头看着并不宽阔的湖面,只见河岸两侧都都长满了半人多高的粽叶,密密匝匝的。
那人听不见寻仙开口说话,心中倒是有些按捺不住,转过头看着寻仙道:“四小姐难道没话要问吗?”
寻仙转过视线对着他,怔然的问道:“难道你站在这不就是为了同我说崔道那事情的吗?”
那人正是崔海,经牢狱那事后整个人已经瘦了许多,反倒是显现出一股精壮。他见方寻仙神情坦然不讳,蓦然的笑了一声,“不错。”那日牢房相见之后,又过了段日子就是天下大赦,他刚出牢房就被一个自称姓穆的公子送到了此处。可那人也坦然,让他这段时日不许去找方四小姐,更要暂且放下心中报仇之念。崔海倒也是一时被他说动,安心住在此处以等时间,却没想到这今日却巧遇了方寻仙。
“既然是天注定,那也不怪我不守承诺了。”崔海心中默念了一道,转身正对着方寻仙道:“我出狱之后的确就去庄子找了我去买药粉的那南疆人。可那人不知怎么,已在这段时间搬走了。不过,我家里头倒还存了些,那次已经取了来。”崔海从怀中掏出一个藕粉色的荷包,将那荷包打开拿出了一小包红纸裹着的东西递给了方寻仙。
寻仙默不作声的接过东西,心思一转,并未打开那红纸头只将东西捏在自己手中。“你有你的顾虑,我也不好勉强,只是既然你我目标一致的,就没必兜圈子。”
崔海微微变了脸色,目光之中忽然逸出戒备的光,顿了顿道:“四小姐什么意思?”
寻仙道:“这东西想来隐秘,你不说到底是什么用处,难道是想要我在碧城在找个南疆懂得此物的人来问吗?”她说道这,转念想到了何嬷嬷,她也自称是南疆人。拿这东西去问她,或许能知道一二。然而,现在寻仙已经看出了这崔海隐瞒的端倪,也不愿在何嬷嬷那多透露什么。
崔海别过脸,迎着河面吹来的湿热的风,冷笑了一声。“凭着四小姐和那穆公子的能耐,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寻仙抿了抿唇,脸上看不出一丝神情变化,她目光落在崔海的胸臆间衣裳上,低声道:“非要将这能耐用在找你隐瞒的那位南疆女子的下落上?”
崔海惊了一惊,扭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方寻仙。“你……你怎么知道?”
“你方才拿出来的荷包,针线细致颜色鲜嫩,显不是寻常男子佩戴的。可倘若是心上人送的,也未必会拿来装那药粉。可见是那人将这东西装了药粉一并给你的,何况你贴身收藏,拿出了荷包里头的东西后仍然细致的收入怀中。我想,那给你药粉的就是那个南疆女子,你必然也心系她。又怕这事情会牵连到她,才故意说她已经消失了。”
崔海双眼越瞪越圆,听到最后也不由得笑了一声,干脆道:“不错,四小姐说得对。”
寻仙稍垂下眼帘,手指捏了捏握在掌心中的那一小袋粉末,她再抬起头问道:“我能去见见她吗?”
崔海沉默,像是在反复斟酌,久久过后才道:“其实这药粉并不是她所制。”经过一番犹豫,似有隐晦,心存疑惑,他终于是开口道:“她不过是有个长辈,奇擅这些南疆异术。她那长辈就在方府里头,是个姓“何”的老嬷嬷,不知道四小姐知不知道?”
寻仙也不应他这话,转而问道:“既是如此,她怎么能轻易弄来这些?总不可能不知道这到底是作用何处的吧?”
崔海剑眉深锁,挣扎着继续道:“只是她自小就得了病,那病稀奇,疼起来疼得厉害。那何嬷嬷可怜她,就会每年隔段时间制一些这药来给她,嘱咐她疼得厉害的时候就兑水服用些。”
话听到这,寻仙就起了疑心,反问道:“既然是如此,为何没将她带在身边照应着?”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原是用来治病的药怎么又叫你拿出来卖钱了?”
崔海道:“那何嬷嬷虽然时常那些药出来给她,然而对她却不是很亲近。她身子弱,又只一人,何嬷嬷也不曾接济一番。日子难过了,就想到了这些药的灵验,想着能变卖了银子。后来,等自己发病了就咬牙忍着,倒是将这些药的省出来,托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