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另一端就有座机,警察却走到报案室外打手机,背过身掩上门,小心地不让他听到。
王天生并不介意,他知道自己得到了信任,可能不是百分之百,但适度怀疑才是正常的,没有一个身经百战的警察会百分之百信任陌生人,如果他蠢到强迫对方这一点,反而露出马脚。
他在心里默数计时,一分钟六十下,数到一百零六下,手机突然响了。
王天生的手机不是智能机,而是室友淘汰下来的二手诺基亚,红色外壳有点娘,可性能良好,非常省电,他一直用得很满意。
手机还是塞班系统,粗体字显示着来电为陌生号码。
会是谁?王天生想着,唐明旭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有曹安期看着,吴兆也惹不出大麻烦,难道……是医院?
他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仔细再看一眼,是手机而不是a市区号的座机,他稍微放松,却怎都不能把悬在半空中的心放回去。
不是嘎公……不要坏消息……王天生不理智地在心底念叨着,将手机接通,慢慢地放到耳边。
那边传来轻而缓长的呼吸声,却没人说话。
“喂,请问是哪位?”王天生迅速平静下来,他越来越肯定不是医院来的坏消息,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怕。
“是我。”这次终于有人回答了他,“我是吴敏。”
…………
……
吴敏的声音还是那样,听起来不像传统的一板一眼的科学家,更不像个逃亡中的受害者,语调很轻快,带着吊儿郎当的笑意。
“坏消息是异人俱乐部的会长亲自出马,率领会众追捕你们,未来几天你们的日子不好过,建议取消像今天这样的分散行动,不要考虑什么反击,保证每个人都待在安全的地方。”
“好消息是我要恭喜你,报案的时机选得恰恰好,警察对异人俱乐部的调查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就像你想的那样,他们把它定性为邪jiao,所以在摸清虚实前不敢动手,你和你的小伙伴们给他们送了一份大礼。”
“你怎么知——”王天生顿住了,飞快地抬头望向报案室的东北角,那里的天花板上悬着一个摄像头。
“很聪明,我现在正看着你哦,来,跟阿姨挥挥手~”
王天生眼前又浮现出当日强行弹出的画面,一堵银白色的金属墙前,一只女人的手缓缓挥动。
“不对,”他紧紧地捏着手机,“你根本没有看见我,你只是猜到了我想什么……你比我聪明,当然了,用我嘎公的话说,你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都多。”
“我对他们三个人说要来报案,只有曹安期一个人问过我详细情况,而她不可能在没有知会我的情况下告诉你,我相信她和我一样对你存有戒心。所以不是她,是吴兆。”
“你在他体内植入了窃听器?”
☆、第六十四章 —六芒星
“为什么是窃听器,而不是吴兆亲口告诉我?”
“因为他没那个本事在我面前撒谎,如果他有办法联络到你,我一定会知道。”
“哈,”吴敏忍不住笑了半声,“自信的小子。”
自信并不是一件坏事,尤其对有资本如此自信的人来说,她微笑着向后仰,背靠住符合人体工学原理的椅背,双腿抬到桌面上,尖尖的鞋跟几乎戳到屏幕。
监视屏幕接收的画面不太稳定,时不时有波纹状的抽搐,她把麦克风挪到嘴边,指尖在上头敲了敲,问道:“然后呢,你还推测出了什么?”
“你承认了?”屏幕上的王天生因为她恶意制造的杂音皱了皱眉,也靠向塑料椅背,“我下一步的推测基于窃听器的半径限制,那是一个可以确定的范围,所以,如果我没猜错,你此刻就在b市。”
他用的词是“猜”,口吻却非常果断,吴敏知道,他半点也不怀疑自己的结论正是事实。
果决比聪明和自信更难得,是成功者必备的品质,因为世上大多数人都深陷进自身的迷惘,他们不知道如何挣脱尘世的泥淖,如何证明他们自己,如何追逐梦想,甚至他们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梦想。他们必须依附像王天生这样的人,自愿地服从他的领导,被他指引着寻找生命的意义。
了不起的小子,她修正自己的评价,这样的智慧与个性,真是充满蛊惑人心的魅力。
“吴博士,”王天生在她的沉默中追问道,“你又承认了?”
“不,我什么也没承认。”
吴敏掐断了通话,目光一瞬也没有离开屏幕上的王天生,他平静地把手机从耳边移走,又看了一眼,嘴唇轻微翕动。
她看出他是在默记那串手机号码,但他查不到什么,很早以前吴敏就学会了修改手机芯片的id号,这使得她可以用同一部手机连接通讯网络却显示不同的号码,即使是通讯商都无法定位追查。这些小技巧她对吴兆都有所保留,当然,大部分原因是她喜欢看傻小子吭哧吭哧地背着十几支劣质手机满世界乱跑,三不五时就会弄坏一支,然后打电话回来向她抱怨。
美好的回忆啊,吴敏微微一笑,双手托住下巴,看着小小的四方屏幕上多了一位演员,那名警察终于打完电话,慢慢地走回室内,坐到王天生对面。
这个角度监视器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她强忍着调整摄像头的冲动,只要稍一移动,王天生肯定会发现。
“你说的那些事,我刚刚向同事求证过。”警察斟字酌句地说,声音有点小,吴敏不得不把声量调节键拖到最大。
“a市分局的同事证实了女大学生被害的案子,你有一个同学是目击者?”
“是的,”王天生又开始扮演有问必答的好学生,“就是我们一起来旅游的其中那位女同学。”
“嗯,”警察听不出什么感情地应了声,随手抓起笔,用笔帽敲着记录薄,“她的证词说有个少年人救了她,抱着她从十一楼跳下来,然后就消失了。”
他的声调隐隐拔高,似乎很不可思议,王天生眨了眨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个神秘的少年人后来又出现在你和另一个男同学的证词里,”警察继续说着,“说他跟踪你们到奶茶店,为保护你们,杀了一个在公共场合开枪的暴徒。”
“是的。”王天生终于应道,这些事件中吴兆的影子过于清晰,根本无法消抹掉,所以早在a市进警察局前他们几个人就统一了口径:说实话,但隐去吴兆的真实身份。
警察点点头,吸了口气,又问道:“前天见月寺斋堂又发生了凶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