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璧无瑕 作者:K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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坳,就抵达了目的地。在那半山腰上,有几个草棚子。那是一处野人部落。
天色已黑,野人部落燃起篝火,飘来歌声和鼓声,听起来十分欢快。商王蹙眉:“那是什么?”
姬无瑕道:“是野人的昏礼。”
商王嘴角一翘,似乎很感兴趣。姬无瑕便派遣士兵去通知野人,然后和商王步行到了部落外。这个部落有七八十人,地上搭着十几个草棚,草棚下挖着地洞,洞口筑着高出地面的防水槛。野人们聚集在草棚中间的篝火旁,衣衫褴褛,唯有新妇穿着带红色条纹的麻布裙子,头上插着鲜花。看到商王和姬无瑕,这些人满脸恐惧之色,新妇更是把头埋进夫君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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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王蹙起眉:“兵都撤了,人家大喜日子,你们凶巴巴的像什么样?”
姬无瑕道:“陛下,野人危险,不懂规矩……”
商王道:“野人最懂规矩,他们懂大自然的规矩。”说着走上前去,对人丛最前面头戴黑帻的中年拱手:“我是天邑商的君主,路上听见这儿的音乐,就好奇过来了。”他掏出两枚海贝,递给中年人:“一点小东西,为新人添妆。”
中年脸上的敌意消失了,收下海贝,让人端来一碗糯米酒。商王一饮而尽。野人们唷唷叫了起来,商王竟十分随和,也唷唷叫了两声,叫得更高亢。姬无瑕不料他这样能跟野人合得来,松了一口气。
那中年人哈哈大笑,在商王肩上拍了两下,随后两个年轻的女野人蹿上来,揽住商王的手臂,把人簇拥到篝火旁。
姬无瑕悄悄吩咐侍卫们分散在四周,保卫商王。而商王全不怕野人,还主动坐到敲鼓的人旁边,研究那节空心树状的鼓和鹿腿骨的鼓锤。野人起哄让商王唱歌,商王竟不推辞,盘腿坐着,举起鹿腿骨一敲空心树桩,唱起了野人们的昏礼祝歌。
这歌他只听了一遍,唱起来竟分毫不差。
野人们一开始还闹哄哄的,渐渐都安静下来。树上的鸟也不叫了,风都停了,篝火毕毕剥剥地闪着。商王用那副祭告天地、出口成宪的嗓子唱着野人的歌,调子极正,咬字极清。他必然学过歌唱的技法,那声音凝而不散,泉水般灌满听着的耳朵。夜色之中歌声飘得很远。
吹呢哨的人反应过来,开始呜呜吹。其它鼓手也跟着打鼓。商王一身华服,肌肤皎洁,坐在肮脏的野人中间,一边敲鼓一边唱高歌。他微微仰头,眼睛半眯,篝火映红他的脸。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他唱得极为动情,真像一个就要和心上人成婚的少年郎,因为欣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反而感到哀伤了。
姬无瑕站在人丛外,呆呆凝视商王,想:“要是他不是商王,不是来讨要人牲的,该多好呀。”
一曲终了,野人们唷唷叫,都给商王敬酒,商王喝了两杯,举手挡酒,挡不下,便站起身来,脱了外袍给野人们跳舞。那大概是天邑商的舞蹈,动作幅度非常大,又诡异,又美丽。篝火的火星飞起来,绕着他的身体,他看起来犹如远古的神,神秘而诱人。
昏礼结束后,侍卫们搀着商王离开,商王一身酒气,还哼着那昏礼祝歌。哼到一半,他忽然长长叹气,说道:“费玄在干什么呢?”
侍卫立刻笑道:“费亚服必然在想陛下。”
商王笑起来,仿佛很满意这个回答。
姬无瑕愣了,想:“他好男色……那个费玄就是他好的‘色’吗?”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难过。但这丝难过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紧张的心跳
姬无瑕的心怦怦跳起来,妈妈乘着牛车,随野人部落迁徙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了。他开口道:“陛下觉得……野人思念妻子的心,和陛下思念费亚服的心是一样的吗?”
商王笑起来,转向姬无瑕。夜色很浓了,快要把商王整个儿吞噬的,那表情一点儿都看不清,只听声音十分危险:“你想说什么?”
姬无瑕快步上前,在商王面前跪下,道:“陛下容禀,去年,周邦进贡三百头人牲,其中羌人只抓了二百六十六头,剩下的三十四头,家父是用野人凑的数。其中两头,便是这部落里的一对兄弟,哥哥刚成婚……”
商王愣了,推开搀扶的人,盯着姬无瑕:“你说什么?”
姬无瑕叩头:“陛下,周邦年年猎杀羌人,羌人越来越少,已逃入山林深处了。陛下再责罚,我们有也弄不来更多人牲了,望陛下宽限……”
话音未落,脸上挨了一踹。姬无瑕摔倒在地,满嘴血腥味。他懵了。
商王蹲下`身,揪住姬无瑕的衣领,声音满含怒火:“国之大事维肆与戎,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孤指手画脚?”
姬无瑕瑟瑟发抖,但是他还得说,因为这些话已经在他心里藏了很多年了:“陛下,臣想不通。一个人活着,可以种田、可以挖矿、可以炼铜、可以打仗,为什么要在祭台上杀掉呢?他们死了,他们的爹爹、妈妈、弟弟、妹妹会哭。他的心上人也会思念他……”
“你疯了吧?”商王暴怒之下,声音都颤了,“你劝孤废人祭?”
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现在承受怒火的只有姬无瑕一人。姬无瑕浑身僵硬,牙关打颤,感觉自己像一片小小的树叶,只要商王随手一甩,就能把他甩到山谷里,摔得稀巴烂。
他哆嗦着,继续道:“臣只是觉得……不合理。陛下看臣被踩,就……就下车……救臣……但是看到人牲被杀,就……不同情吗?”
商王一字字道:“孤是人,人牲是畜牲,孤为什么要同情畜牲?”
姬无瑕道:“不是……畜牲,也是人的。”
商王倏然一笑,满身怒气散尽。他松开姬无瑕,站起身来,轻飘飘地道:“都听人说你是好孩子,不料你还爱管闲事。”他解下腰间的佩剑,丢在姬无瑕面前。“宽限是吗?你肯用你的性命,换别人的性命,孤就宽限。你自裁吧,自裁后,孤就免你们周邦一年的人牲贡赋。”
姬无瑕惊呆了,仰头看商王。夜色浓如墨,黏黏的,化不开。天上有没有星星月亮,于是他什么也看不见了。他不料商王竟是这样的脾气,前一刻还笑吟吟捏他的脸,后一刻便打他,还要他死。然而王是王。星辰若有固定的位置的话,王的位置就在太阳上。太阳想晴就晴,想阴就阴,地上的灰小子是无力反抗的。
姬无瑕摸索着捡到剑,问:“陛下出口成宪,不回诳我吧?”
商王静了一会儿,忽然冷哼一声:“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横竖你要死了,孤诳你不诳,有分别吗?”
姬无瑕道:“有分别。陛下心里有分别。”
商王没说话。
姬无瑕道:“陛下别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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