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都没保住,二十九年前又怀了一个,怕再出什么问题,去了庄子上静养,据说都快养到临盆了,被脐带给缠死,岳母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寇凛有些明白了:“爹的意思是,这个孩子没有死,被送去了外省?”
楚修宁“恩”一声:“可我实在想不通,谢埕为何要这样做?”
寇凛摩挲下巴:“会不会,是为了给谢从琰让路?毕竟膝下无子,谢从琰才能名正言顺的回京……”
话一出口,立刻被他自己否定,“不会,二十九年前淮王尚未倒台,谢从琰也要三年才会出生。那好端端的,为何生下来之后谢埕会对外宣称这孩子死了?然后又偷偷养在外省?”
寇凛自言自语,楚修宁尽量不出声打扰。
分析这些,寇凛显然比他擅长。
过了将近两柱香,寇凛眼中的迷雾渐渐散去,目光犀利且明亮:“我想,我明白了。”
楚修宁看向他,等着他的结论。
寇凛没有往日破解谜团的喜悦,疲惫着捏起眉心,只觉得胸口沉闷,腹部的伤口似乎都没有那么疼了:“金老板曾经告诉过谣谣,在那双生子遗传病的家族,曾有个弟弟在操控哥哥意识时,睡了自己的嫂子……”
目光微微一滞,楚修宁皱紧眉:“是谢煊在操控谢埕意识之时,睡了我岳母,有了那个四月生的孩子……”
寇凛重重叹了口气:“您说,这究竟算是谁的孩子?谢埕不愿意承认,但又舍不得杀,所以才养在了外地。”
楚修宁打量他一眼:“你似乎知道是谁?”
寇凛苦笑:“爹难道没猜出是谁?”
是柳言白。
谢从琰这个小舅舅是假的,柳言白这个小舅舅却是真的。
但寇凛忽又凝神:“可是,有一处不对。”
楚修宁:“恩?”
寇凛伸出右手,比划着自己的小指:“柳言白十二岁左右,正遇塔儿谷之战,世道大乱。因父亲意外亡故,他开始跟着师父学画,日子过的很是凄惨。后来因为得罪权贵,失去小指。来京以后,更是落魄潦倒,受尽欺辱,才被天影给盯上,策反他加入。可按照信中岳母提的这一嘴,谢埕一直记挂着他的生辰,证明一直都有暗中照顾着他,塔儿谷之后谢埕又没有死,为何突然就对柳言白撒手不管了?”
的确是处疑点,楚修宁思忖:“不想让他卷入是非?”
“那为何还让他成为少影主?这说不通。”寇凛摇摇头,仰头望着房梁,尽量将思绪放空,再不断填充进去新的东西。
屋内再次陷入静谧。
终于,楚修宁缓缓道:“除非塔儿谷之后,谢埕失去了与柳言白的联系。但经过我的调查,柳言白在来京前,一直在开封生活,那时虽然战乱,可他从未离开过原籍,以谢埕的本事,不可能找不到他。”
寇凛接着道:“咱们假设谢埕将孩子送走,并非他无法接受,而是谢煊十分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认为是自己的孩子……谢埕深知这孩子留着,他和弟弟之间的矛盾冲突只会越来越大。所以谢埕趁着自己清醒时,安排几个能分清楚他们兄弟俩的心腹来处理这个孩子。对此,谢煊并不知情,加上他嫂子的确有滑胎之症,他以为那孩子真的死了。而知道柳言白身份的,只有那几个心腹,塔儿谷之后,出了意外,那几个心腹死了,柳言白的身份就成了个秘密……”
楚修宁倏然起身,沉沉道:“你的意思是,死在塔儿谷的是我岳父谢埕,如今的天影影主,先前来见我之人,是他弟弟谢煊?”
寇凛垂下眼睫,声音闷沉沉:“这只是一种猜测。”
他希望是真的,如此一来,对付谢煊将十拿九稳。
又有一些不愿相信,因为柳言白将会生死堪忧。
楚修宁道:“但这个猜测很有依据。所以他见我查的紧了,特意来与我摊牌,毫无顾忌的确认阿琰的身份。他想以激将法策反我,若得我相助固然好,若我不为所动,将阿琰的身份上报圣上,他也不怕……”
寇凛伤口痛,挪了挪屁股,换了个坐姿,面色凝重:“恩,按照这个猜测往下想,可以想通许多事情。”
真正的谢埕,并不算个坏人。
他因为双生子遗传病,自知即将成为疯子,根本无法协助年幼的谢从琰谋取皇位,甚至连将他养大都做不到。
而镇国公府那些暗臣,更是没几个可信的。
故而他挑中的两个女婿,楚修宁和金鸩,都是既有良好品性又有铁血手腕的当世豪杰,可以为他教育和照顾谢从琰。
病入膏肓的谢埕“自杀”于塔儿谷,当真只是为谢从琰铺一个锦绣前程,令谢从琰至死不知自己是淮王遗孤,这一世得高官厚禄,衣食无忧,不再卷进皇权夺位之争。
且他认为自己死在塔儿谷之后,谢煊应该也会跟着死,事实上若非江天屿,谢煊的确早已死去。
塔儿谷战争之后的几年,天影在朝中并没有任何动作,谢煊攀上宋家,只为谋取钱财和资源来维持自己的生命。
直到柳言白含冤离开开封,去往京城备考。
也不知何时何地,被谢煊认出了他。
谢煊怕是一直坚信自己才是他真正的父亲,父子重逢,自然喜出望外。
但谢煊通过反复揣摩柳言白的性格,深知不能告诉他真相,不能与他相认,于是就将天影塑造成一个扛着“正义”旗子的组织,最终将他说服,成为天影的少影主,再名正言顺的照顾他,给予他所需要的一切。
原本对于谢煊而言,能活下来都是辛苦的,根本没有为谢从琰去夺权的意思。但找回柳言白之后,他有了野心。
他要让自己饱受苦难尝尽辛酸的儿子,君临天下,成为九五之尊。
☆、哪边
楚修宁重新落座, 双臂交叠着搁在案台上, 微微垂着头,凝视自己袖口上的云纹。
寇凛则向后一仰, 靠在竹椅背上, 手指轻轻点着置于双腿上的红木盒子。
翁婿俩各自陷入思索之中,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天色逐渐黑沉,一直不见屋内燃起烛火, 护卫彼此交换几个眼神, 自作主张点燃廊下挂着的几个灯笼。
摇曳的灯光透过窗纸映入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