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居上(H) 作者:醉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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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峥倏地沉下脸,死死盯住了对面那张苍老的脸。
穆振国已收敛了那片刻的忘形,重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态,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厉声道:“送客!”
门口候着的管家便进门来,手掌朝穆峥比了比。
穆峥站起身,毫不留恋地出了门,没有说一个字。
这场会面前后不过五分钟,走出穆宅,他满脑子都是穆振国最后那句恶语,心里逐渐一片冰凉。
凡事涉裴昭闻,他都恨不能生出十二分的警惕严阵以待,穆振国那一句正正戳中他的死穴,他的思绪渐渐乱了,辗转来去只问自己,他知道什么?裴昭闻又知道了什么?究竟哪里出了差错?
第三十一章
百思无解,穆峥心潮翻覆,脑海中一遍遍过滤着裴昭闻近来的行踪,与接触到的人。除开他小舅舅那边,他几乎是动用了所有可用的资源来保障那人的安全,明面上随行的只有四个人,但实际,只清查裴昭闻身边的人所消耗的人手便不知凡几。
这两月间,裴昭闻行踪极简单,因他的缘故,休假的时间反而多,接触到的案子也只寥寥几件。排除了所有陌生的可疑的因素,往来的只有那些熟悉而无害的同事,还有他自己。
哪里出了纰漏?!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穆峥头昏目眩,只得闭着眼,后脑抵住椅背,冷汗不一时便涔涔而下,浸湿了额间发丝。
许是他的脸色过于苍白,引得前座的男人回身看他:“穆先生。”
“没事,开快些。”他的声调隐隐不稳。
两保镖对视一眼,开车那人加快了速度。
穆峥竭力喘了口气,压下肺腑里灼烧的钝痛感,拿出手机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他的手止不住地轻颤着,咬紧牙关,听电话那头接通了。
那人静了一瞬,继而唤他:“穆峥。”
一刹那间,穆峥只觉胸口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了下,窒息般的痛意在他的胸腔里掀起了滔天骇浪,挟着强烈的恐怖与惶然转瞬淹没了他。
裴昭闻声音如常,并没有身陷险境的迹象。
便是方才穆振国口出恶言,断定裴昭闻会离开他时,穆峥第一个念头也不是那人遇到了危险。穆振国虽然老了,却还没有老糊涂,今天这一场鸿门宴不过只是试探,他知道,若他真的敢对裴昭闻出手,必然招致穆峥的残酷报复——穆景琛就是最好的佐证。所以他只是探一探穆峥的深浅,到得最后,果然话不投机半句多,连带着还要告诉他,他最在乎的人即将离他而去。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穆峥却没有半分轻松,他细微地发着抖,轻声问:“你在哪?”
“我在工作,”裴昭闻仿佛察觉到什么,声音沉了些:“你怎么了?”
穆峥死死咬着牙,极力压抑着呼吸:“没事,你……早点回来。”
那一句透着强作出来的温柔,然而他心心念念的人不在身边,并不知他怀着怎样卑微的粉饰太平的愿望。
——却终究不可得了。
穆峥回了家,打开了有些时日没有查看过的定位,怔怔看着屏幕里闪烁的红色图标——那人已是在另一个区,距离安昼事务所近三十公里的距离。
极度的恐惧过后便是麻木,穆峥漠然心道,他果然太过忘形了。那人待他好,他便放任自己沉溺在那足以醉死人的温柔乡中,忘记了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忘记了,这一场感情原本是用欺瞒构筑起来的空中楼阁。
他静了很久,一动不动到半身都发麻的时候,慢慢取过手机,电话拨给了留在裴昭闻身边的保镖之一。
“穆先生。”
“嗯。”手机靠在耳边,穆峥微微低下头,一瞬间露出个似哭似笑的表情,缓慢问道:“他现在,在哪?”
对面的男人似有些不解,但仍是答道:“在事务所,没有出来过,车也在。”
“是吗。”轻不可闻的一句,不似询问,更像是茫然,这一句说毕,穆峥便挂断了。
好一个金蝉脱壳,今天这又是第几次?
穆峥回过神,自嘲般一笑,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经不再颤抖。结局已定,他反而冷静下来,但有些事仍是不得不去做,他闭了闭眼,压下心中所有阴暗动荡的念头,开始着手让人调查穆家近来发生的事,以及——袁家。
他知道裴昭闻此刻所在的那个地方,是他的导师,b大法学泰斗袁教授的家。大学时,他曾见过那位教授许多次,是个极严肃而德高望重的人,但也只是一位寻常学者而已,有什么值得裴昭闻这样瞒着他,对他说谎?
想不明白,穆峥索性不再计较,只是沉默地坐在书房里,等待着那一场最后的审判。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死寂中突兀地传来了敲门声,穆峥犹如自噩梦中惊醒,倏然抬头看向声音来处,冷汗爬满了他的额角。
裴昭闻打开门,一眼望过来,脚步一顿,继而皱了眉:“空调开这么热?”他兀自说着,径直走向穆峥,伸手摸了摸他脸颊,“出这么多汗,生病了吗?”
穆峥猛地抓住他手,胸口尚在鼓噪着,犹自喘息不定,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悚然感。他以为自己足够冷静,未料不片刻便被悄然而起的恐怖臆想吞没了意识,似真似幻的梦魇中,困兽般挣扎不出,此刻醒过神便明白,他快要支撑不住了。
裴昭闻见他不说话,只那一双眼眸是滴墨般浓郁的黑色,直直望定了他,心中微觉异样,反手握住他手掌,另一手去抚他眉眼:“今天去复查,怎么样了?对不起,没能陪你。”
他看着穆峥,面上仍是没有什么鲜明的表情,眼神却暖而柔,带着不自知的怜惜。
穆峥怔然心道,这么久的时间,他竟然没有发现,这人待他的一举一动,温柔中又含着多少怜意。
也许他早已洞悉一切,懵懂不知的反而是他自己。
他知裴昭闻性情,懂他是怎样的情深意重。然而他从不敢期待——不是没有期待,不是不信这个人,只是不信他自己。夏昀泽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他这样的人,配得上什么呢?
从前在这人面前尚维持着完美表象的时候,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好好待他,给他最好的一切,便能守得住这一场感情。
到如今,无懈可击的伪装已然破碎,他怕了,怕在这人面前露出不堪的面目,怕过往那些柔软而温情的回忆都被他自己玷污。与其日后连美好的记忆都无法给这个人留下,不如便在他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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