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龙[种田] 作者:万山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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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汉多少年没听过这种甜言蜜语了,一时心里受用得很,微微笑着说:“好,等我的秋禾给我养老!”
“那你明天就跟林白川说,请他再找人看山,你别干了!”秋禾立刻步步紧逼。
“明天不行,明天有事!”沈宝成愉快地敷衍。
虽然知道说服犟老头不是件容易事,可听到这种搪塞三岁小孩的话,秋禾还是动了怒,他狠狠瞪外公一眼,径直开门进屋,还把堂屋门摔上了,并单方面决定一晚上不跟他讲话。
可惜他的冷战政策尚未实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就找了来,急匆匆地把沈宝成拉到一边,两人小声嘀咕了一会儿,沈宝成便跟着走了。
秋禾松懈下来,顿觉筋酥骨软,瘫坐在院子的躺椅上,昏昏沉沉地打了个盹,等醒来时,围着他的蚊子差点把人抬起来。他扯亮了灯,看自己腿上身上,已经被咬得起了几个大包。
正对着腿涂花露水,沈宝成匆匆忙忙进了屋。他让秋禾一会儿跟着林白川一起,到镇上吃饭去,接着他扛了半袋米,又从檐下取下一块腊肉,转身往外走了。
秋禾浑身酸疼,非常不愿意动弹,可也不大想一个人留在家里。正有气无力地纠结,林白川走了过来,站在门外对他说:“走吧。”
一看到那家伙,秋禾就想起上次那顿怒吼,他虽然天生心胸豁达,可对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也很耿耿于怀。因此两人虽是一路走着,但中间却隔了有四五米远的距离,且各拿一个手电筒,各照各的。
两人默默走了一阵,林白川忽然回过头,也不看人,低垂着眉眼说:“上回,不是朝吼你。”
他的道歉这样简洁,以至于秋禾半天才反应过来,呆呆张着嘴说:“啊?”
白川仿佛从未给人道过歉,光这几个字,就已经让他浑身别扭,转过身又继续往前走。秋禾想了想,恍然大悟,急忙跟上去道:“你当时以为敲门的是别人,对不对?”
白川点点头。秋禾心里立刻舒服了。
果然!他就说他俩无冤无仇的,早上白川还跟他搭讪来着呢,下午就翻了脸,原来是场误会。秋禾想了一阵,又问:“是不是开车来的那几个家伙?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们找你做什么?”
白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告诉秋禾:“想买下这片山。我没卖。”
秋禾不由多看了白川两眼。在他印象里,白川纵然不算脾气古怪,至少也并不合群,时常便让他忘记了,这人还是传说中的林氏家族继承人,自己的外公尚且要算他手下的员工。——虽然因为经常发不下来工资,说是员工很勉强。但看有些人那劲头,让他辞职跟要他命一样,这不大公平的雇佣关系,只怕还得一直延续下去。
在手电筒的光束下,秋禾看到身旁的少年穿着一双军绿色的胶底鞋,——大概因为便宜,这似乎成了小镇老头的标准配置,外公就有两双。然而即便是如此乡土的颜色和款式,配着那两条长得人神共愤的长腿,和精壮结实得没有一丝赘肉的上身,也非常好看。更何况这人还有一张堪称让人惊艳的脸。长成一副颠倒众生的相貌,却要生活在一个荒僻的小镇上,这家伙就这么清心寡欲吗?
白川带着秋禾,左弯右拐的到了一座大房子前。这房子和凉石镇上其他房子截然不同,竟象是家戏院,只是外墙上的水泥块都脱落了,屋顶上还长着草,破败得不成样子了。
他们并没有进这所大房子,只是绕到屋旁边一个条纹塑料布搭起的棚子里,秋禾进去后才发现,那里头端端正正摆着一座棺材,旁边排放着花圈,原来竟是座灵棚。
☆、丧歌
林白川进了灵棚后,在棺材前一个垫子上跪下来,把火盆旁边放的黄表纸拿起来,细细破开,往盆里放,又对着灵牌,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起身站在一旁,拿眼示意秋禾。
秋禾本以为只是过来吃顿普通的饭,没想到竟是来奔丧,他连去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只好胡乱依着白川的样子,前去烧纸磕头。
棺材旁边坐着一个老头儿,双目炯炯看着两个人磕完头,扯起破锣嗓子喊了一声:“富哥呀,林家的白川和沈家的秋禾送你来了!”
秋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捂着胸站到了一旁,接着就见那老头咿咿啊啊地唱起歌来。
那歌也没个完整的曲调,听起来只觉得喑哑低沉、如泣如诉,很是悲切,秋禾只模糊听见两句“黑暗混沌开,三皇五帝来”之类的歌词。他想起沈琳曾说过,凉石镇还保留有唱丧歌的习俗,想必这就是了。
在时断时续的丧歌声中,一个女人扯了两块白色麻布,系在秋禾和白川的胳膊上,便没有管他们了。秋禾在灵棚里站了一小会儿,发现不时有镇里的人过来烧纸磕头,磕完头便去灵棚后面的厨房里,帮着做饭择菜,洗盘擦凳。
秋禾准备喊白川一道往后厨去,回头寻他时,才发现白川已经躲到灵棚外一个僻静角落里去了。他不知在哪里寻了个小板凳,独自一人坐着,手长腿长,凳子又小,倒象是蹲在那里,黑地里只看见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显得专注又认真。
秋禾问:“你干嘛呢?”
白川看他一眼,又转过头,依旧保持专注的状态,说:“听歌。”
秋禾站在旁边,侧耳倾听,传来的正是那曲调古怪的丧歌声。
秋禾惊愕地想,世上竟会有人喜欢听丧歌?
最终他把这归结为小镇娱乐活动太少了,所以连丧歌都成了不可多得的演唱会。他站了一会儿,便独自往后面去了。花娘娘正在厨房里剥葱,看见秋禾了,连忙拉他过来坐,两人一边择菜一边闲聊,秋禾这才知道,死的人是镇上一位叫富爹的老人。
在凉石镇上,无论谁家老了人,各家各户都会去烧两张纸,——死者为尊,就算生前吵过架也得去,再热热闹闹发送上山。死的富爹生前在戏院看门,戏院关门后,他就一直住在旁边一所偏房里。因为没有子女,接到丧讯后,镇上各家各户都凑了钱粮,左邻右舍也都赶来帮忙,也算尽一尽心意。
菜择完后,花娘娘因为觉得秋禾是尊贵的城里孩子,便让他去旁边歇着。秋禾在穿堂旁闲坐,听前面丧歌声隐隐传来,较之刚听到时,竟又是另一番滋味。
老头的声音沙哑粗砺,透着孤独和沧桑,此刻听来,又缥缈又苍凉,仿佛一个独自上路的旅人走在荒野里,一边是没有尽头的长路,一边是遥遥无望的家乡。听到秋禾忽然很感伤。
他想起从小生活的城市,想起沈琳,昨天他还在教室里做题,在操场上看男孩子们打篮球,只不过是短短几天,就已经恍如隔世了。
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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