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难为 作者:石头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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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时是帝王般的美德。
做为一个年轻的比较有主见的帝王,明湛还是稍稍改了改上书房的规矩,他从朝中提拔了中青年六位探花儿,做他秘书。
阮鸿飞知晓此事后,牙疼许久。
明湛一脸坦荡,“飞飞你就是探花儿出身,我这是爱屋及乌。”
其中一个就是安悦公主的探花儿子郑开浚,明湛与阁臣开会批奏章,他自己懒得动笔,郑开浚依圣意代笔御批。何玉捧着玉玺,批一个盖一个。
原封就是以往在镇南王府理政时范维冯秩的差使。
明湛见到郑开浚,随口一问,“你父亲回来没?”距他圣旨送出去可有不少日子了。
郑开浚出身名门,老爹安定侯,老娘安悦公主,其中他爹还任盐课司转运使,端的肥差。
郑开浚恭谨答道,“臣父已至帝都,只是……只是身子略有不适……”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莫不是装病?”明湛坐下,随口一说见郑开浚额角冒汗,不好意思为难小帅哥,为他开脱一句,“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平舟等上前行过大礼,明湛扫一眼几人的老瓜皮脸,端正颜色,抬抬手,几人坐下,开始议政。
眼下帝都头一件大事,春闱。
欧阳恪先说了考场的准备情况啥的,漏的房屋该修的修好,省得下雨漏水。还有有困难的考生安排到庙里住去,以免流落街头,丢皇上的脸。
春闱的重要性可比高考要重要的多了。
整个国家参加春闱文试者不过四千多个文举人,这些举人中,选前三百名为进士。
明湛很为穷书生发愁,一脸悲天悯人,叹道,“虽有庙里收留,可庙里清汤寡水的都是素食,不过混个肚饱儿罢了。来参加春闱的个顶个儿的都是大男人,这么青菜豆腐的下去,能不能熬下这九天考试真难说呢。救急不救穷,传谕内务府,朕的份例减一半,省出些银子来,拨出五万银子到礼部。多了没有,每位参考的举子五两银子。真有困难的,起码能救救急。文武举子一视同仁,也省得说朕偏心。”
明湛很擅于这种小手段施恩,花的银子少,还能起到极大的宣传效用。他本身也排斥那种有事儿没事儿三五十道菜的排场,而且每到节下,又要摆大席面儿,那真是几百道菜铺出半里地去,眼睛一看就花。
再者,平日里明湛的衣物每月外袍三十套,里衣三十套,常服三十套,氅衣披风三十件,基本上就是指着一次性的消费呢。
明湛觉得自己可能是上辈子穷惯了,十分消受不了这等排场,只是他想事情周全,自己从云南来,乍然减了,怕人说自己山旮旯里来的没见识,且又不讨好儿。嗬,就显着你高尚了,这宫里可还有太上皇太皇太后太妃们呢!骤然无故减例,少不得落下埋怨。
没有个好由头儿,纵使好事也要得罪人。
故此,明湛虽然吃饭时命人少上些菜,却没有减例的旨意,只他一人节省,十分有限。
如今真是嗑睡了有人送枕头,既省了银子,又得了美名儿。反正,他打算好了,减下去就再不往上添了。这样一算,哪怕春闱赏举人成例,每三年不过花费四万余两,平均一年一万多两而已。可宫里呢?
他减了份例,纵使魏太皇太后与凤景乾不减,其余妃嫔你们好意思不减的!这样一算,一年起码能省下十数万的银子!
明湛禁不住一阵乐,咕咕唧唧的笑出声来。
把几位大臣看得直发愣,咱也没说啥吧,这位爷不喜欢听谄媚奉承话,他们也就说了声“皇上圣明”,咋就高兴的跟得了蒙古症似的。
明湛笑了一阵,说道,“就这么办吧。要举子们拿着身份证明与参加春闱的凭证才能发银子。叫刊印司把收据印好,谁领了银子签名画押按手印儿,然后礼部将收据与余银汇同内务府一道核对。尽快把事儿办好。”
明湛处置事务相当俐落,到晌午的时候,几样大事定了下来,便命余人回家吃饭。
李平舟没走,准备跟明湛说些私房话儿。
明湛急着出宫呢,直接道,“车上说车上说,正好去镇南王府,咱们一道用午膳。”
“陛下,臣已老迈,想辞官回家养老。”李平舟“扑通”跪下了。
明湛就知道这午饭吃不成了,对何玉使了个眼色,何玉知机,下去传话,省得镇南王府那头儿空等着,顺便将屋里的小太监们都带了下去。
扶起李平舟,明湛不解,“你年纪是不小了,可身子骨儿挺俐落的,怎么不想干了呢?”示意他到一旁的椅中坐下。
李平舟不答,径自道,“此次恩科主考官一职,关系重大,待老臣走后,陛下嘱意谁做内阁首辅,便可将此位赐之。”
“你是不是怕我记恨你拦着母亲进宫一事?”明湛问的直接。
李平舟脸一窘,执拗道,“臣忠于朝廷忠于皇上,无可畏惧。”
“那就是了。”明湛叹口气,这会儿还得当心理导师了,对李平舟道,“你既出自公心,就事论事,虽叫我为难了这些日子,我也不会因这些事找你麻烦。再者,我刚刚登基,自认也不是那等昏馈无能之君。接下来,朝中许多事要做,西北的鞑靼,东南的海禁,还有盐课改制,桩桩都是大事。你自德宗皇帝就在朝为官了,先帝时遭贬谪,父皇登基方受重用,清廉耿直,朝中佼佼。到朕这一朝,你是四朝老臣。父皇已经为盛世打好了根基 ,盛世腾飞就在朕这代了。你这一生仕途坎坷,虽说脾气有些犟,朕却一直觉得清官难得,你既清廉又能干,更难得。”
“再说母亲进宫的事儿吧。”
明湛叹道,“你们那点儿心思我一清二楚,你们也想想清楚,自来女主干政,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子弱母强。你是觉得,我哪儿就不如人了?”
“再有,小皇孙至今还养在宫外,日后皇孙即位,哪样是简单的?莫非只有皇室血统,这就是称职的帝王么?”明湛道,“皇孙的教导是大事,如今只有咱们君臣,你拍着胸脯说一说,太皇太后虽不算老,可是能不能行教导皇孙之职?”
“不要说教导皇孙,皇祖母的性子,我们都清楚,偌若当初皇祖母有摄政之才,朝廷断不会是今日情形!”明湛叹道,“一损一益,一啄一饮。皇祖母不能教导皇孙,其他太妃太嫔更无此资格,朕只有两个妃子,也不足以胜任。再者,朕以皇侄之身登基,日后更要为镇南王府与帝都的关系考量,所以,母亲必然要进宫。”
“将心比心,你们做了大官儿的,一个个还知道要封妻荫子,为母请封!朕做了皇帝,难道要委屈着自己的母亲?”明湛抚摸着身上柔软的杭绸衫子,轻声道,“李卿啊,朕也是人,不是圣人,更不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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