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H) 作者:茶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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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在宫中的琉璃瓦上,叮叮当当,宫中人走路时常悄无声息,只余有寂静一片雨声。
可是我在其中,却似乎听到萧萧放箭,刀锋出鞘的声音,杀气扑面而来。
四面埋伏。
陆耀的声音似乎隔着一片雨,听不真切:“宋大人,好好考虑考虑吧。”
“考虑什么?”我强撑着自己一股气,怕声音一弱,让他得意忘形。
陆耀优哉游哉地绕到我身后,道:“上书房有今早军机处吴大人的奏报,我呢,不太乐意让皇上看到,可惜在下卑不足道,近不得上书房半步,只有请宋大人代劳了。”他按了按我的肩膀,“交给宋大人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如若我拿到了奏报,你要怎么对我?”
陆耀笑了,道:“我嘛,闲人一个,不想管什么男欢女爱的破事儿,宋大人遂了我的心愿,我又怎么会难为宋大人?”
我说:“我帮你做事,可也不能保证你以后不再拿这事害我。”
陆耀打了个呵欠,道:“也是,那我就先进宫给太后请安了。”
我芒刺在背,连忙说:“等等!”
陆耀志得意满回头看我,道:“宋大人改变主意了?”
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无知无觉快走到史馆前了,是伞也忘了,怎么回来的也记不得了,披着一身雨水。
林文定起来,看到我,很是讶异。“宋兄,你去哪儿了?”
我自顾不暇,恍若梦中,说:“没,没什么。”推开他往里走。不顾浑身湿透,脱力地倒在榻上,呆呆地望着房顶。
我不能告诉阿毓,不是因为怕他猜忌我,而是怕他太在意我了。
阿毓当时敢同太后起那么大的争执,如今就敢掀了陆家。
可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陆家不能动,至少现在不能动。后宫已是陆家的天下,前朝还不知道有多少利益勾结,郡王一案欲盖弥彰无功而返,谁都知道里面必有蹊跷,可是居然还能在阿毓的重重施压下瞒天过海,其中缘由,不是他们不把阿毓放在眼里,恐怕就是他们有自信不被揪出来。
说句大不敬的,没有陆家,阿毓还做不做得了这个皇帝,都还是另一回事。
先皇子嗣为何如此单薄,后宫妃嫔早年也有不少,怎么就生不出多几个儿子,想必也是仰赖陆家的好手腕。
想想也是可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怎么会天真地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耍心机。
我眨了眨眼,挺身坐起来,跟林文定说:“等等,我换件衣服,去紫宸殿吧。”
我同阿毓自紫宸殿分别,还不到一个时辰,阿毓见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躲躲闪闪,我心里一团乱麻,不敢表露,对他笑了一下,阿毓立刻就别过头去。
崔公公送我们到上书房,我站在阿毓的桌子前,手抖个不停。
我不知道那个折子上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害了阿毓。如果那折子上的事情有关国祚,我又怎么敢以一人之私毁天下社稷。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阿毓没有这个自觉,我不能没有。
可是谁又能帮我呢?
一个王朝和一个人,不啻天渊。阿毓和我,也是这样的。
背后突然传来阿毓的声音:“宋轻,你在做什么?”
我手一抖,把折子拂了一地:“请皇上恕罪!”
阿毓身后跟着林文定,看着我,歪了歪头,道:“掉了捡起来就是了,爱卿不必内疚。”
我说:“是。”
我袖中捏着那一册吴大人的奏折,顿了顿,松开了手。
罢了。
第41章
我踉跄着站起来,收回手去,跟着林文定立在一旁。
阿毓差点想上来扶我,在旁边踟蹰看了片刻,犹犹豫豫道:“你没事吧?”
我点头唯唯诺诺:“微臣没事,谢皇上。”
阿毓听了我这句话,有点气鼓鼓地坐了回去。
阿毓向来和臣子话不多,之前我还庆幸这个小皇帝不怎么会来事儿,少费许多笔墨,如今,更是庆幸阿毓心性内敛,方不把我立刻道破。
林文定道:“宋大人,你脸色很不好,是今早淋了雨,身子还没好完全吗?”
阿毓听罢,差点站起来,道:“我不是让你……”
我连忙道:“多谢皇上关心,微臣并无大碍。”
阿毓愣了一下,重新坐正了,道:“哦。”
我不在这数日,都是林文定跟着阿毓,我提起笔,一时间不知道记些什么好。
我没有傻到要把阿毓私底下这些事真的一一记下,即使林文定那样才高八斗,都有春秋笔法。这不怪他,他只是一心为了阿毓好。
阿毓和我,便生活在那枯墨三千字里行间的阴翳里,不见天日。
后人若是翻开这些纸张,也半点踪迹都寻不着。
他们会怎么说阿毓和我呢?
陆耀要我死,也绝不会以这种摆不上台面的理由,他是个体面人,不像我,万般都觉得无所谓。
不知后来人如何记我。
或者,索性我已经不存在。
因为我的存在,对于阿毓来说,就像是沉疴复发一场,半点好处都没有。小孩子出天花,如若活得下来,便一世都不会再染上,这件事其实也无甚差别,阿毓挺得过去,他就会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帝王。
我突然觉得先皇,先先皇,或者说阿毓的老祖宗们,恐怕每个也不是史书上记载的那样永远英明神武,永远慧眼如炬,也许,也有个把人疲惫不堪,厌倦至极。
阿毓也要成为一代明君,不管他愿不愿意,那些册子上无数的老老少少,都还仿佛睁着眼睛,目光炯炯,看着他。
在那样的注视下,谁都不敢松懈半分。
原先我觉得我错在被陆耀抓住了把柄,想来想去,原来原本就是错的,只是我想着将错就错,半生顺风顺水惯了,却忘了世上本就大多事最后事与愿违,得不偿失。古人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有谁能永远事事顺意呢。
然而这是最后了。
我正出着神,崔公公突然掀帘进来,道:“皇上,谨妃的哥哥求见。”
阿毓低头写字,只随意道:“不见。”
崔公公略有些为难,道:“皇上……”
阿毓道:“我说不见就是不见。”
崔公公犹豫了片刻,答了一声:“是。”又出去了。
阿毓冷落晋王,无非是郡王那件事,晋王这些年,一直规规矩矩的,除了女儿在后宫略有些跋扈,倒是比其他世家老实许多,我心头一紧,怕是阿毓顾此失彼,涨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
郡王的事情,我原以为,多半是巧合,加上别有用心的人推波助澜,被奸人利用,才会把一件命案,办成一团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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