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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6
    与鲧,瑞草 作者: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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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那双墨青素缎面的鞋儿,又是半晌方才套好,再慢慢起身朝正间的圆台挪步过去。

    与鲧仍是不解,他本就不太善于琢磨他人心思,只得问它:“瑞草,你是怎么回事?刚那会儿还开心着呢,这会儿这是怎么了?慢吞吞的,像是不太情愿去用膳似的。”这芝转头回来白他一眼:“不是你叫我今日只能轻声细语、缓行慢走的吗?”与鲧因是对这小芝之前的这些动作言语都还没弄明白,这会儿倒是还未起身,仍坐于榻边,望着已站起身来的小芝背影,严厉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这使的是什么性子!”

    与鲧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当是这小芝无端就耍了性子上来,这会儿定是还要拧在那儿,不给自己好脸子看的。哪知下一刻这芝就扭转身子回来,倏地扑了进他怀里,赖了起来:“与鲧,我求求你,你再让我玩儿几天吧,今晚上别把我炖了。哇,我不要啊。就再等几日吧。”说着,还哭号上了。与鲧刚才被一株芝扑入怀中,自觉相当受用,可尔后又听这芝呜咽着什么先别炖它、什么再让它玩几日的,就不甚明白,问它:“我几时说今晚上要炖你了?”刚还要继续号哭的小芝这下抬了头,讲:“你不炖我,你买酒上来叫我吃做什么?”

    与鲧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是因为那盅酒,就跟它讲:“酒在人间平日里也是叫人吃来消遣怡情的,又不是只是吃来了断此生的。”这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说不是今儿晚上就来炖自己,倒也放心了些,只是还有些抽噎,就一边抽噎着一边跟着与鲧起身朝圆台边走去。

    两人共用这晚膳,与鲧也是吃了些,倒觉得这盈袖庄果真是京都第一家,一间客栈的酒菜都已堪比外头酒楼馆子里的了,而那芝的嘴巴还未养刁钻起来,这会儿只觉得但凡是人类做出的食物都是味美得紧。有得吃的它都觉着好吃。

    用完了膳,这小芝因饮了几口水酒觉得头晕,就眯着眼坐在桌旁,心里头还在盘算着日后这酒的用量,照自己对酒这样东西的耐受来看,该是半盅就能叫自己醉死过去,等到被炖那日终是临头了时,得二话不说,先灌半盅下去,卧倒了任他处置。与鲧见它脑袋晕沉地、脸儿微红地、目光凝滞地坐在那里,晓得它没用,才几口酒而已,就这般醉,且这酒还不是什么烈酒,于是将它打横抱起,置于里间榻上,就叫它睡去了。

    小芝本是坐于圆台前自顾地晕醉着,且心里头迷迷糊糊地盘算着些它自个儿的心思,就觉得自己飘了起来,跟着又落了下来。有人帮自己除了鞋,还盖上缎面儿的布衾,说是“睡吧。”它便也没多想,就翻身睡去了。

    与鲧见这芝迷糊着翻身睡去后,便唤了人来将正间里头未用尽的酒菜全撤了下去。而他独自一人坐在台子边上翻书来看。这城甚是热闹,初更已过,想那外头满条街上林立的楼馆该是还在做着生意,不见停歇,灯红酒绿,纷纷攘攘,与鲧想着不如明儿晚上带这芝出门去见识一下街市上迷人的夜间光景,只是美则美矣,别把它的心也给带野了就好。

    至二更天都过了,他才和衣躺在那芝身侧。那芝像是有感应似的,他卧下没一会儿,它便翻了个身朝着他,再没一会儿,便挂到他身上来了。一条胳膊一条腿都横跨了上来,就像是头一天晚上跟他睡时的情形,不像昨儿晚上,被吸口水吸怕了,转了身子去那侧便再也不肯转回来了,一晚上睡得连个身儿也不翻,防他跟防贼似的。就怕他“偷”它口水。

    与鲧低下头看着这芝,想着它这副没记性、没气性、也没长性的性子,其实倒也好,上一刻有什么不痛快的,拿了样小玩艺哄哄它,下一刻它就能把那不痛快全给忘了。于是,与鲧这一宿,身上一直都挂着一株芝。

    他本就无眠,一晚上杂七杂八地混想了不少事情,且也在思量着带这芝玩了一转之后,到底是送它回它潜邑佛子岭老家呢,还是领着它回自己长白山的住处。将它送回老家吧,好就好在,它应该服那处水土,可坏又坏在它是个呆的,有它的痴处。这两日看下来,它任人欺诳也不晓得反抗一下,自己都要炖它了,它还谨记着自己交待它要等着眼泪水的话,坐下哭起来了还不忘拿个瓶儿接着,这副呆傻的性子,送了回去,它能活得平安吗?可若是让它跟着自己回长白山,自己要留它在身边做什么呢,想自己都存在于这天地间万载有余了,也没说要叫谁人陪上自己一程。他也晓得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化成的,他是天地间混沌之气凝结成的,他们四个凶神都是这般化来的,本就生得不净,他们的所谓神的灵性也都是如墨的,不见一分光亮,唯恐天下不乱,素喜兴风作浪,也只是这千几载来累了,才消停消停。说得不好听一些,他们这类神之所以叫得凶神,都是因他们身上本就煞气了得,阴气暗冥,可遮日月之光。

    他就这么回环往复地想着想着,不禁还反问了自己一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刚刚会兴起一念,要带这灵芝回到长白山去?也是啊,带着它回去做什么?纷扰的念头到这一刻便愈加纷扰了起来,他既想不明白自己是由何而生起要带这芝回长白山去的念头,也想不明白自己若是带它回去了又能留它做什么。

    夜阑人静时,与鲧向来少情少欲近乎于无情无欲的心反倒动荡了起来,猛低头见着这小芝埋在自己肩侧的那颗头颅,他自个儿倒也呆了起来,可又一想,不禁觉得有些烦躁。心内一上一下、忽上忽下地,就将之前那两番心思辗转回旋复辗转回旋,也得不出任何的结果,反倒极伤他的神思,心里头燥了,那两番心思在他胸中绕着,似是无有穷期般的。唉,罢了,既想不明白,他便也不再想了,能扰他心智的,都是麻烦的事情,而他就是天地间最怕麻烦的。

    到了后半夜,他便不再想那些个了,只晓得身上挂了那株小芝,动也不动地,将自己当是条卷起的布衾般地箍着。他也不再低头望着这芝的头顶,只是将头偏向正间那一侧,见月光透过窗棂屉子中夹的那层窗纸进来,洒一地月华,也将雕花的窗棂屉子上的那些花形花貌印在了地上,影影绰绰,甚是玲珑。

    他竟如此,一夜未合眼至天明。

    只是,到了辰正二刻,这芝还不醒来,还是一动不动地挂着,就也免不得他一阵摇晃,催着它醒来,到底他已当了一夜的架子,也当累了。这芝被他晃醒,一看外头天都亮了,想到今日与鲧该是肯带自己出去街上玩儿了,就心生一阵雀跃,见与鲧晃醒了自己后仍旧是躺着,就摇晃他的肩膀要他快些起身,得出门了。与鲧见它要么一睡睡到天大亮也不见醒,要么乍醒过来后就马上想着要出门玩,便有意赖在榻上不肯动弹,懒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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