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抗战篇 作者:雷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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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本瞧他一眼,不冷不热地答应了,跟在他身后出了会客室。
才到院子里,名古屋就感到后腰被一件冷冰冰的物体抵住了。他没有出声,只惊诧地转过头去,熊本默默瞪着他,手里丝毫不敢放松,用随身佩戴的没出鞘的胁差柄侧抵着他的腰。
“你这是什么意思,熊本……”
“你的眼神很不对劲。不是心向战斗的人的眼神,倒好像急着敷衍了事、回家蒙头睡觉。你一定……有该说的话没有说。”
“所以你在威胁我?就凭我的眼神?好像除了你,也没有别的人这样认为吧?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的,快把刀放下。”
“我不会放的。”熊本的声音更低了,吐息拂过名古屋耳根,一片冰凉,“陛下也许会轻信你,但我已决意在此之前就为他除害。名古屋君,这样对你不是我的本意,毕竟以我的身份太僭越了。但是你这样一个常驻在中国最激烈战区的人,居然对计划只知说好,一句建设性的意见都没有,再加上你那样的眼神……想不怀疑你都难。”
“你非要如此认为也没办法。那,你现在到底想要我怎样?”
“两条路。一条,立刻弥补你的错误,尽你应尽的责任。另一条,我就不说了……”
“……”
名古屋想到,熊本这样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不计后果贯彻到底,跟他讨价还价是注定得不到好结果的。或许也不是不计后果,而是他想达成的目标比起“后果”之类的副作用重要太多。如果自己不能给他个满意的答复,被他直接就地正法都不是多稀奇的事。
但是真正动摇了名古屋的,却不是抵在后腰的胁差。熊本的话击中了他心灵的脆弱之处。
自己本来也不是有着坚定信念的人吧。多年前私自放走长沙,表面上可以粉饰成不愿用阴暗手段要挟敌方,宁可不带包袱正大光明地作战,实际上却是出于目睹过攻破敌国首都后的悲剧而背负的内疚之情。放走长沙,心里想的是会搜到他本就偶然,一场大火后那人应该也失去力气,放不放都差别不大。不想长沙地区成了一块硬骨头,三次会战,屡有交手,至今依然还在敌方控制区。
战争会展现出人性最恶的一面,这是他们早已熟知的事情。烧杀淫掠,种种恶行作为战争的附带品必然也需要他们一起接受。他当初受此动容,心中内疚,做出了弥补,却是用牺牲祖国利益的方式。从这个角度看,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说到底,国家是对是错,哪里轮得到他评判呢?他所谓的道德感真的能通向正确的结果吗?在中国目睹六年多的拉锯,他实在已经很累了,但是要逃的永远逃不过去。马上来临的战斗,长沙又是重点之一。假如这场作战失败,交通线被全面切断,美军攻入本土……他不敢再想下去。
“我会尽我的责任。”他说,“也请你放下刀。”
熊本把胁差撤回腰间。两人找到东京书房,名古屋说:“大人,我方才和熊本探讨战术,才想起一个重要提案,希望上面能认真对待。”
“嗯?说。”
“一直以来,装甲师都主要投放在南洋,在中国还没有大规模使用过。但这次作战,意义重大,且纵贯南北,我认为是时候让它们到中国一展身手了。”
“嗯……以前确实从没考虑过在中国使用成建制的装甲部队。不过情况不一样了,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告知大本营,你的意见他们应该会采纳。”
名古屋谢过,擦过眼里总算有了点笑意的熊本,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个月后,正是樱花烂漫的时节,在长达2400公里的战线上,日军动员41万士兵,自北向南贯穿豫湘桂三地的“一号作战”开始了。
注1:1943年9月到1944年1月,日军第11军进攻湘西北常德地区,与中国第六战区部队发生激战。中国第74军57师死守常德直至弹尽粮绝才带领剩余100余人突围,不日近郊战况好转,城市被夺回,常德会战以中方胜利告终。
注2:曼德尔施塔姆《我们将在透明的彼得堡死去》。曼是俄白银时代的天才诗人,1933年因写诗讽刺斯大林被流放,1937年病死于符拉迪沃斯托克。
注3:一战中不利的战况和物资匮乏激化了俄国境内的反抗情绪,1917年首都彼得格勒发生反饥饿□□,引发二月革命,尼古拉二世被迫退位,罗曼诺夫王朝灭亡。同年发生十月革命,尼古拉二世被布尔什维克军队囚禁到叶卡捷琳堡,1918年7月其一家及仆人被秘密警察集体枪决。也正是这两年里,德军入侵到彼得格勒附近并施加轰炸,迫使苏维埃将首都迁到莫斯科。
注4:罗斯受洗,即公元988年拜占庭将安娜公主嫁与基辅罗斯的弗拉基米尔大公,后者接受东正教为国教,命罗斯人接受洗礼的事件。从此罗斯抛弃多神教信仰,奠定了此后一千余年的思想基础。
注5:1943年11月美军向所罗门群岛西端的布干维尔岛发起登陆作战,战役持续到1944年3月。以第六师团(熊本)为主力的日军第17军在美军登陆后屡次试图将其赶回海中但均以失败告终,残部退入丛林继续抵抗。(由于失去外部物资援助,后来日军在岛上种起了蔬菜……)
第40章 最长的一天
1944年,6月4日夜。
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舷,入夜的朴茨茅斯港十分静谧。运兵船上的数千士兵都入睡了,尽管焦灼、忧虑,明了自己也许两天之内就会在异国的海滩上殒命的事实,他们还是在疲劳的作用下睡得人事不知。港口处于灯火管制中,只有无尽夜色静静拥抱着大海,就连星辰倒映在海水里,也依然是沉默的,仿佛它们也知晓快要到来的日子将在人类历史上画下浓重一笔,一致选择了缄口静观。
从甲板望去,海上起了一层薄雾。这是有利于航行的因素,保证潜艇只要离开二百码便无法发现船只。视野转往南方,就只有黑暗的海和沉默的夜空了,英吉利海峡不宽也不深,但足以将法国的海岸线罩在雾里,一点光线也无。
伦敦眺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南方,深深呼吸着甲板上新鲜的空气,连带着把夜雾也吞进肺里,深金色的头发和睫毛也被雾气微微濡湿。他忽然想到,巴黎在被德国人带走前,有没有把目光投向过英吉利海峡?如果有,她不在港口,天气再好也必定什么都看不见。他们都只能在想象里勾勒海峡对岸的模样,在想象里描摹对方的绝望和痛苦。一道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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