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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没有孩子,但枪也差不多算他的半条命,可……想到这里李意阑忽然朝旁边瞥了一眼,心想知辛若是需要借走一阵子,他还是舍得的。

    知辛本来坐得好好的,忽然察觉到好像有人窥探,稍微侧了下头,就见李意阑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

    这人看着正派,其实心思十分灵活,知辛纵是就九颗心,也绝对猜不到李意阑正跑题万里,无聊地在配枪和自己之间做取舍。

    鉴于眼下除了听刘芸草说话什么事也没发生,知辛一下误以为他是从对方的口供中发现了什么疑点,想跟自己说却又不方便,所以才会露出难色。

    可不开口却能传达信息的法子有的是,知辛果断收回目光往下投去,看准了李意阑的手腕伸手握住,接着拖到自己的腿上捋开,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对方手心里开始写字。

    然而他才划了一个撇,就被李意阑快如闪电地抓住了。

    他怎么也没料到知辛会忽然来摸自己的手,心头也不知道是惊还是悸,正愣着准备去看是为什么,猛不防手心里却又泛起了痒,跟羽箭的尾巴刻意在挠一样,麻得李意阑的手指下意识蜷起,挣脱了知辛压平用的那只手,直接将对方正在比划的时指头握在了手中。

    知辛那指头是写字用的,被他抓住就没法交流于无声了。

    他自然不知道李意阑在犯什么癔症,只当是习武的人都不爱悄没声的忽然被人碰触,茫然而和稀泥地在对方拳头上拍了拍,复而再次拉开了接着写。

    李意阑忍着直往四肢里蹿的细微麻痒,感觉到知辛在手上飞快地写了三个字。

    怎么了。

    暂时还真没什么能说的“怎么”,李意阑有一点点心虚,互换待遇地拉过知辛的手,在对方手心里写了一个从长计议的“待会说”。

    他俩这番在前面一堆小动作,背后的人却因为凳子摆得近和袈裟大麾的死角,根本看不到这两人在暗度陈仓。

    对面的刘芸草倒是看得到,但他并不关心,因此跟没看见也没什么两样。

    李意阑忙完手上的私事,立刻又捡起了公事,看向刘芸草说:“原来是这样,先生慈父心肠令人动容,看在你的份上,我会让郎中尽心为他医治。”

    “闲话到此为止,言归正传,你说你是白骨案的主谋,那我想问你,你苦心孤诣、大张旗鼓地造出这么多疑鬼似神的案子,动机是什么?”

    “动机?”刘芸草皱起五官,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接着才不确定地说,“伸冤?报复?让真正的刽子手受天下人指点,颜面扫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我肯定是想报复,曾经害过我的人,我也想让她尝尝我受过的罪,可我们真正能做到哪一步,只有天知道。毕竟我们都见识过这世间的强权,是多么的……至高无上和坚不可摧。”

    最后那两个赞颂的字眼从他轻笑着的语气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显得很讽刺。

    第71章 坦白

    关于平乐案的简情,出身京城的张潮和文人习性的江秋萍都有些了解,这两天才跟众人分享过。

    李意阑一知半解,干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从头问道:“那你有什么冤情?想要报复谁?你指的强权又是谁?”

    刘芸草却答非所问地笑道:“李大人,这个案子难就难在我敢陈冤,你却不敢查。再退一万步讲,纵使你胆识过人、敢查官家,你也查不到什么。”

    因为相关的记录和人早就被抹掉了。

    李意阑还没说话,江秋萍先不客气地打断道:“你们这些犯党真的很有意思,你也是,那个袁宁也是,总是动不动就来为我们殚精竭虑,我现在告诉你,不需要。”

    “敢不敢查是我们的事,想不想伸冤是你们的事,大家各凭本心,直抒胸臆就是了,不必拿你心中的怯意来替我们做人。”

    “大家都痛快一点,你有什么冤屈我想听,你要是准备说呢,就正儿八经地根据问题作答,要是不想说现在就表态,我们去审别人就是了,不要拐弯抹角的浪费彼此的时间。”

    寄声不知道讼师出身的人是不是都这么能说,但是站在江秋萍身后,听了这么快又长的一段话之后,他恍惚觉得自己这边简直是正气禀然。

    知辛赞同讼师的道理,却也理解多数人没法那样泾渭分明地为人处世,说一句丁是丁、卯是卯确实容易,可局里的人往往只认得一团浆糊。

    刘芸草也被江秋萍说得一愣,听到半道不期然被那句“心中的怯意”扎得呼吸一窒。

    其实他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像是在为对方着想,本质上却不过是自己在阻止自己,因为他不相信这些人。

    但这书生的气势很有感染力,刘芸草扪心自问地想了想,觉得除却伤口撒盐的屈辱感之外,说出真相对他来讲没有任何损失,倒是这新上任的提刑官一伙人在得知内情之后会怎么处置才是难题。

    权衡好利弊之后,他果断地对江秋萍点了下头,随即看回李意阑那边说:“想要知道一个人冤情,至少该先知道他是谁,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与谁唯亲又和谁有嫌隙?他说的是真是假,可以找谁去佐证。这些除了名字,我猜其他的诸位应该都不知道,所以不要怪我啰嗦,我会提到不少前尘。”

    李意阑有的是耐心:“不会,愿闻其详。”

    刘芸草勾了下半边的嘴角,瞬间又放下了,他心中完全没有笑意,只是为了回应李意阑的礼遇,不笑了之后他盯着腿上地被褥,慢慢地说了起来。

    “我这人比较无趣,也很窝囊,所以关于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而我后半生的性命和际遇都是因一个人而起,他就是袁祁莲,所以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大部分都和他有关。”

    “我出生在东边沿海,贤安县的一个小门户里,和挽之的家境半斤八两,我的父亲是个木匠。在我的记忆里朝廷总在打仗,从西疆打到北疆、再从北疆打到沿海。”

    江秋萍熟读史书,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奉天两年之后的事情。

    事实上武皇帝高乾继任帝统的时候,接手的就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西边割地千里、沿海抵死苦守,这屈辱的世况使得大半个奉天年间都在征战。

    武帝因此心力交瘁,西边的失地一经收复就抛却烫手山芋似的退了位,他日益觉得杀孽太重,最后才到慈悲寺去当了和尚。

    其实在座的人其实都出生在乱世里,只不过那时太小,投胎投得又地处居中,对于穷兵黩武的体会没有那么强烈。

    可对于倭寇横行的沿海地域,刘芸草却对于征夫制极其痛恨,他越说越见面无表情,语气里的情绪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旁观者似的冷漠。

    “打仗不仅要征粮征兵,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