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 阿富汗往事 作者:江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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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部队过来,我们有足够的火炮,沿途的村落要排查,不能漏掉。”
奥列格冷冷道,“当然。”
他不能说一句反对,面上不能表现出一点害怕。但他这个做前锋指挥的压力很大。为什么?前锋排雷,工兵带着军犬走在最前面,那些狗说是被训练过的,老实说十条里面大概能有一条闻得出硫磺味来就很不错了,绝大部分是傻啦吧唧的畜生,人也不会比狗好到哪去,有时候地雷是串联起来的,踩了一个炸起来一串,人仰狗翻。
后面的人一边走一边收尸,拖一个水缸大的尸体袋,把炸成块的尸体扔进去回头再拼;没被炸的人会害怕,不敢往前走,战战兢兢,连狗都站在原地,这时候他就要一脚把他们往前踹,骂他们是孬货。有的新兵蛋子当场崩溃哭出来,眼泪鼻涕满脸,他拿枪搁在那个兵胸口,只说,你不走现在就死在这里。那个兵后来还是死了,他被炸掉半边脸,奥列格的心里直打哆嗦,他有时候希望那些兵怂蛋地说你打死我吧,其实他也不知道是直接杀了他们好,还是亲眼把他们踹到地雷上看着他们活活炸死了好。
战场上根本没有英雄,也没有神。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很简单的杀人,没有技术含量,无差别杀人,也没有人会去区分村民和匪帮,被轰成焦土的村落里,死的都是骨瘦如柴的老人和奄奄一息的少女,因为他们没力气跑,能逃难的都逃了,只有女人和老人最容易被丢下。
年轻的士兵都是从这里学习关于战争和杀戮的第一课,站在被遗弃的土地上,裹着烟火,满地死尸,一路还有拽着肠子嘶鸣的骆驼和骡子、引火烧身的儿童,这些都要毫不犹豫一枪打死——为了他们好。生灵涂炭。扣下扳机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想,以后一定是要下地狱的吧?
晚饭奥列格吃了一点煮的豆子和罐头肉。罐头肉的味道实在是恶心,像是馊水里面捞出来的死肉一样。他勉强把东西塞进了肚子。
他用无线电话打回军营,尤拉接了电话。
“我到了。”
“还顺利吗?”
奥利格点了一根烟,“还行,就是东西他妈的太难吃。”
尤拉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奥列格被这笑声牵动,表情稍微回暖。电话那头尤拉说,“你还好吗?”
奥列格吐了一口烟,“嗯,还活着。”
“心情不好?”
“你怎么知道?”
“你很少抱怨东西难吃。”尤拉慢慢地说,“你对吃和睡的要求从来都不高,如果这两件事出问题了,估计是心情不好。”
奥列格一笑,“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
尤拉不说话了。奥列格起了逗他的心思,“我是不是该把你带来,贴心还能暖床。”
尤拉冷冷道,“你还缺暖床的?”
“缺,你愿不愿意?”
“不愿意,找你那些妞去。”
“哦,吃醋了?怕别人给我暖床?”
“和我没关系。”
奥列格心情彻底明朗起来,“我是去出任务打仗,不是去逛妓院,没人给我暖床。我就是自渎,也是想着你的脸。”
尤拉毫不领情,“千万别意淫我。”
“怎么是意淫呢,这么难听,那是想你。”
电话另一端轻轻哼了一声。
奥列格把烟碾灭,“可能这次有点不一样,所以我觉得不太适应,第一次在上战场前有个人等着我回去,我压力很大的知道吧?要是以前死了就死了,无牵无挂。”
“什么叫死了就死了?”
“还听不出来?我舍不得啊,笨蛋。”奥列格调笑。
尤拉心跳一窒,“你才是笨蛋!”
他啪一声把电话挂了,却因为这句调笑眼眶微红。
他何尝舍得!如果不挂掉电话他怕他会说你不要去了,你叫我如何舍得!
他莽莽撞撞回到房间里,心里一片遗落空寂。
这和学生时代的心态完全不同。他们分手的时候他想又不是非他不可,总是还会遇到更好的人,人生还长。那是一个下大雪的晚上,他和奥列格冷战,奥列格在军校整整五个月没回来,他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满心怨气,等人回来他就只知道吵架,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他都已经不记得了。他把奥列格拒绝在门外,心灰意冷,提出分手,然后就这样分道扬镳了。
年轻的爱情不会不舍,所以可以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互相伤害和矫作里耗尽。
尤拉变得有点焦虑,在房间里踱步。他一直欺骗自己即使奥列格死了自己会永远记着他,会永远感谢他。
可现在他不敢想如果奥列格死了会怎么样。他在这种焦虑里陷入睡眠,一直睡不安稳,第二天起来精神显得更加颓靡。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难民营做采访和拍摄,大量信息收集起来,萨沙帮助他整合资料和翻译,他是个有行动力也有耐心的孩子,对尤拉而言是个非常得力的助手。
偶尔难民会和军营里的军人有冲突,他们的关系非常复杂,不像守护者和被保护者那么简单。尤拉曾经就这个问题和萨沙讨论过,可这孩子并不愿意多说,尤拉猜测这也许夹杂民族感情。
第九章
难民营的经营管理收归政府编制,政府人员会定期视察。一开始会有难民将希望寄托于这些来视察的官员,在多次诉求无法得到采纳后大部分人选择放弃。
当然也有不愿意放弃的人。
"扎哈尔是个蠢货,他昨天向考察组说这里医疗环境很差,非常糟糕。"萨沙搓着手指头说,"市长陪着联合国的考察小组来,结果他拖着考察组的人说了半天,耽误了巡视时间,害得我被骂。我告诉过他抱怨没有任何用。"
尤拉把一颗水果糖给他,"也不一定,不放弃任何一点希望总是好的。"
"为了迎接视察我忙了好几天没睡好觉,好不容易收拾得干净整齐像模像样了,给他两句话全毁了。这种事本来走个过场应付应付也就算了,谁会当真啊。"
萨沙还在抱怨,因为扎哈尔告状这个月难民营的补贴被取消了。
但尤拉喜欢他稍微有些刻薄的样子,有时候他表现得像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这和他在奥列格面前刻意装扮的活泼可爱有天壤之别。
“城市管理委员会每三个月会来一次,他们不关心这里的人只问又要花多少钱。带来的补给只是杯水车薪,仍然没有任何帮助。这里的人找不到工作,就没有办法独立生活,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难民太多,喀布尔已经过度饱和。萨沙挠着脑袋,“人们希望得到的不是补给品,而是工作,有工作就可以养活家人。一开始很多人加入拾荒者的队伍,后来拾荒者太多,挣不到钱了,他们就只能闲呆着。有一些人被迫加入游击队或者投入军阀,那里至少能吃饱饭。”
把大量闲置的难民放在一起毫无疑问是危险的,在没有工作全靠微薄的政府支援的情况下,难民的不满情绪在持续积累,这会变成城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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