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那些事儿 作者:奔放的程序员、
阴间那些事儿__172
。”
中年大叔推推眼镜说:“他们去医院了。”
鱼鳃来了力气,他挺直身子,问:“去医院?”
“大概凌晨三四点吧,来了救护车,老唐可能是不行了,被120拉到医院去了。”他叹口气:“这家人够可怜的。出这么大事一个来帮忙的亲戚朋友都没有,老唐进医院身边就一个未成年的女儿。那小丫头什么事也不明白,家里又没有钱,进了医院谁管你。可怜啊。”
鱼鳃着急地问:“他们去哪个医院?”
“这个真不知道,就近原则呗,可能是人民医院吧。你们去那看看。”中年大叔说完,把门关上。
鱼鳃艰难地挪动身体:“解铃。扶我一把。”
解铃把他扶起来,两人像从来没有过恩怨纠葛,谁也不谈过去发生的事,看上去就像心有默契的老朋友。
鱼鳃站起来,两条胳膊啷当着,解铃皱眉:“怎么了?”
鱼鳃苦笑:“我中了拘魂索,缠在胳膊上,拘魂索在,他们会发现我的踪迹。唉,没办法,我只好把自己的两只手给剁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我听得惊心动魄。所谓拘魂索,我也见识过了,是缠缚在鱼鳃本体阴魂上的,他说剁了两只手,并不是简简单单剁了皮囊的手,而是废了自己阴魂本体的手。以后不管他再附在哪个皮囊身上,这两只手始终就是废的了。
我实在忍不住道:“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鱼鳃大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搀扶鱼鳃的活我不能让解铃干,我搀着他,我们三人下楼,在小区外打了车。
鱼鳃这副模样,车都不好打,司机一看他那脏兮兮的民工模样,车不停直接开走。好不容易堵着一辆,我们到了人民医院。
人民医院是市区里规模比较大的医院,尤其治疗肿瘤病那叫一个绝,医疗手段过硬,专家医师扎堆,进这所医院要提早挂号,人满为患,半夜排队都不稀罕。
我们到的时候,就看到一楼大厅人山人海,别看到了年节,犯病的人也不少。医院里散发着强烈的消毒水味道。
我们三个人进了这里,左看看右看看,全是人,根本找不着燕子。
解铃让我搀着鱼鳃,他到前台打听,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在后面,他们在一楼急救室。”
我们穿过走廊,来到后面。在一楼有块区域,专门是施行临时急救的,一到那,我们看见敞门的急救室门口站着柔弱的女孩,正是唐燕。
唐燕穿着一身校服,瘦瘦弱弱,靠着门无力地站着。旁边医生护士走来走去,没一个搭理她的,小女孩柔弱得像朵小花,眼巴巴往里面看着。
我们来到她身后,一起往里看。里面有三四张病床,她爸爸老唐正躺在一张床上,戴着氧气罩,身上插着一些仪器,头上还套了一顶一次性的防水帽,人瘦得都快成干了,脸色蜡黄。
护士看看仪器上的数字,随手调了调吊瓶的输液钮。
“燕子,我来晚了。”鱼鳃沉着声说。
唐燕回过头看了一眼,显得特别害怕:“你是谁?”
鱼鳃猛然一震,他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不是蔡老师,而是一个脏不垃圾的民工。
解铃赶忙上前一步:“燕子,我们是你蔡老师的好朋友,他现在有些事脱不开身,听说你们家出事了,委托我们过来帮忙。”
唐燕一直强忍的泪水像滚珠一样流下来:“我爸爸,快不行了。”
解铃拍拍她的肩膀,不知该怎么劝慰好。
这时,里面的有护士喊话:“谁是唐有田的家属?”
唐燕赶紧举手,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学生,鼓足了勇气走进去,怯生生地说:“我是他女儿。”
护士说:“肝癌晚期,器官衰竭,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你是打算住院吗?”
解铃在后面说:“住。”
唐燕点点头,小声地说:“住。”
“赶紧办手续吧。”护士走了。
解铃说:“病人现在这种情况,在医院能减少死亡前的一些痛苦。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我说话不太好听,燕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爸爸不能死在家里。”
唐燕“呜呜”哭,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这时老唐睁开眼,轻轻招女儿过去。唐燕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老唐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紧拉了拉女儿的手。
解铃说:“我在这看着,罗稻你陪唐燕去办手续吧。”
“我也去。”鱼鳃说。
我们三人去办手续,遇到了很大的麻烦,门诊有个大夫看了老唐的病历,只说了一句话:“这种情况医院不能收。”
我耐着性子问:“为什么不收?”
大夫鄙夷地看了看弱不禁风的唐燕,又看了看民工一样的鱼鳃,说道:“这是绝症,我们治不了。不好意思,赶紧拉回家吧。”团反团扛。
唐燕一个小女孩什么也做不了,就站在那垂着头擦眼泪。
鱼鳃微微动怒:“大夫,我们也知道治不了,全世界都没办法。我们只是想在医院里能给老唐减轻点痛苦,让他临走别受那么大罪。”
大夫笑:“我们这里是医院,治病救人的,不是临终关怀。你们要想减轻痛苦,可以买点止痛药回家吃。”
我和鱼鳃好说歹说,人家大夫就是不脱口。我们只好带着唐燕回来,一回来就看到气炸人的一幕。
老唐躺的是急救门诊,不是固定床位,还有源源不断的伤号运来,为了给人家腾位子,老唐连人带床从急诊室推出来,扔到走廊上。大冬天,天这么冷,走廊人来人往都是冷风,老唐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盖着薄薄的白被单,瘦弱的脸庞显得非常可怜。
唐燕抓住父亲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有护士走过来皱眉:“手续办没办完,病人不能这么躺在这,不行就拉回家。”说完蹬蹬走了。
旁边有好心的病人家属小声说:“是不是医院不收?”
我们点头。
病人家属说:“他们医院每年都有固定的死亡名额,不能死多了,好像不利于评什么级别。他们为了保住医院的级别,凡是要死的病人都不收。死在医院里,这不就加了个死亡名额吗。”
鱼鳃勃然大怒:“我草他姥姥的,就因为这样,把要死的人往外推?”
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阴间大魔,居然都给气着了。
这时,唐燕突然跑远了,我和鱼鳃赶紧追过去。
唐燕跑回医生的办公室,那大夫正在和另外一个老大夫说话,看到唐燕来了,苦笑摇头:“主任正好在这,你说说吧。”
老主任擦着眼镜问怎么回事。
大夫把事说了一下。老主任对我们说:“医院确实有困难,你们患者家属要体谅,说句不好听的,活人都救不过来呢……”
他话没说完,唐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第十五章 最后的心愿
大夫赶紧过来扶唐燕,唐燕哭着说:“求求你们救救我爸爸,救救我爸爸。”
老主任说:“我发现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呢。你爸爸得的这个病没法治,治不了。在这也是等死,回家也是等死,看你们这样子肯定是家里没多少钱,你们知道上设备、进icu那得多少钱?你爸爸就算有医保也不顶用,很多医疗项目是在保险之外的。赶紧回家吧,把后事准备准备才是真的,在这花什么冤枉钱。”
唐燕真有个犟劲,就是不起来,哭着给大夫和主任磕头,声声带响,女孩的脑袋都磕出血来。
一大群病人和家属围在门口。一边看着一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大夫过去把门关上,我和鱼鳃没有说话,这种时候也说不上什么话。鱼鳃真就像个民工一样,蹲在墙角,耷拉着两条胳膊,默默不语。
大夫把唐燕扶起来,说:“这孩子太不懂事了,磕什么头,搞的好像我们是坏人一样。”
他和老主任耳语两句,老主任点点头说:“这样吧,我们医院床位肯定是没有的,我帮你们联系兄弟单位,在他们那安排一张床。”他拿出手机查号码,然后用办公室电话拨号。一边拨一边自言自语:“医患关系就是让这些愚昧无知的人弄糟了。”
鱼鳃站起来。慢慢走到唐燕身边,用胳膊碰了碰她。
唐燕正在擦头上的血,小女孩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鱼鳃说:“孩子,记住眼前这一切,这是怎样的一个人间!”
唐燕抽泣着说:“我想蔡老师了,他也说过这句话。”
我虽然很不满医院对待患者的态度,但更不喜欢鱼鳃这样赤裸裸宣扬仇恨论。
我们出了办公室,来到走廊里,解铃正守着病床上的老唐。
“怎么说的?”他问。
鱼鳃叹口气:“这家医院肯定是不收的,他们已经打电话联系兄弟医院,把老唐送到那里。”
这时,老唐忽然一阵咳嗽。我们围了过去。老唐已经行将就木,他舔舔干裂的嘴唇,迷迷糊糊说道:“蔡老师,请你照顾好燕子,她不应该有这样的命运,她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一段话说得气喘吁吁,几断几续。鱼鳃的胳膊还有点知觉,但不能大动,他艰难地抬起手放在老唐的手上,沉静地回答:“老唐,我不要你死,你要自己来照顾燕子。”
老唐嘴角慢慢漾起一丝笑容,缓缓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解铃问:“你什么意思?”
鱼鳃没说话。
我们等了一会儿。有120的急救车来,司机问我们是不是要转院的。好一顿折腾,把老唐连人带床一起抬到车里。老唐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骨头里,移动他的时候要特别小心,骨头特别脆,疼且不说,不小心就能弄断了。
我们跟着车来到市十二医院。这医院又偏又小,房子都是上个世纪苏联人援建时盖的,墙皮剥落,陈旧厚重。一进医院,特别背光,压抑沉闷,随处可见穿着病服,面如枯蒿的病人。和人民医院那种大气,干净,透亮相比,这里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我们把老唐送进病房,这一个病房住了四个病人,空地方还搭着两张行军床,这是陪床家属准备的。除了老唐,那三个病友不是农村来的就是城里拾荒的,都是穷人。病房里充斥着尿臊气、消毒水味什么的,头顶日光灯嘶嘶啦啦作响,这个压抑就别提了。
老唐也用不着体检,医生拿着病历看了看,就知道怎么回事。现在主要治疗手段就是减轻他死前的痛苦,让他舒舒服服的走。
老唐毫无知觉,根本不知道换了医院,中间发生的若干波折,他也不知道为了他,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给人家下跪。
唐燕搬着一把凳子坐在床边,照顾爸爸。我们三人看安顿好了,从病房里出来,到了走廊。
鱼鳃问我要了一根烟,解铃皱眉:“你不是不抽吗。”
“我现在想抽了,行不行?”他说。
“在医院里,你曾经说你不想要老唐死。这是什么意思?”解铃问。
鱼鳃吐出一口烟,说道:“解铃,我下面要和你说的话,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轻易地反对我。”
“你说吧。”
鱼鳃沉吟一下,说:“老唐今天的遭遇你也看到了。我混迹人间的目的,一开始比较自私,想偷着修成真仙,不做鬼不做人,逍遥自在。可是后来,随着在人间的时间越长,我看到了太多的不公,太多惹人愤怒的事,我想改变这个世界。可是现在……”他苦笑:“我现在就算做鬼,也是个残废的鬼,还能干什么呢?我只想做好最后一件身边的小事。”
我和解铃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鱼鳃说:“老唐死,肯定是会死的。他一死,阴间的鬼差便会来领魂。我想在鬼差来之前,把他的魂魄收走,再为他寻找新的身体。”
他看着解铃,说道:“我不要你帮我,你也不可能阻止我。这是我在人间最后一个愿望,也是最后的寄托。”
解铃看看我:“罗稻,你什么意思?”
三个人里面,我是最没有发言权的,因为我没有任何实力和这两个人对话。说实话,我不太理解修行界的是是非非,虽然鱼鳃这个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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