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作者:三戒大师
第五零五章 帝国的继承人
.高拱性情严肃从不卖关子说出一个人名道“沈就”
“什么?”裕王不解道“难道我没说清楚?方才请师傅说出那个人名来呀。”
高拱不禁动容道“殿下我说那个人的名字姓波名就!”说着瞪大眼睛道“您不会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吧?”
“哦”裕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些印象了。”想一想却又道“他是干什么呢?”
高拱这下彻底打败了虽然深知这位爷对政事兴趣缺缺却也没想到竟然漠不关心到这种程度。只好道“他原是苏松巡抚朝廷的开样功臣刚刚回到京里璀下还赏赐了他那柄黄玉如意”
“黄玉如意 *……”裕王迷茫的双眼一下瞪起来道“你是说那位司经洗马?”
高拱除了苦笑还是苦笑心说您也煎对这个感兴趣便顺毛捋道“殿下可能有所不知此人乃是陛下着力培养的未来股脑一踏入仕途便直入中枢在内阁锻炼之后下放江南历练着实干出了些大事好事深得陛下的欢心。”
裕王的性格已经被高拱摸得透透的闻言果然着紧道“这人真那么重要?陛下把那东西赐给他干什么?”
“圣意如天岂是做臣子的可以妄揣。”高拱习惯性的摇头道“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说一句得沈就者得天下!这个人的能量和手腕绝非等闲大臣可比若得此人相助殿下便如长缨在手可反手缚住苍龙了!
“哦”裕王沉吟片刻方道“陛下为什么赐给他那玉如意呢?”
高拱闻言直翻白眼心说“好嘛等于方才白说了。”只好跟裕王瞎掰道“若非要说上一二那微臣以为这是陛下想要借机试探看看谁最眼红这件宝物。”
“那还敢招徕沈就?”裕王瞪大眼道。
“若是别人自然不好跟他接触”高拱淡淡笑道“但自我离任后王府四位师傅少了一个”我回去便上书要求为殿下补齐到时候翰林院公推这个人选沁然为沈就所得。”
“哦为什么?”裕王奇怪问道“翰林院里卜百位鸿儒论资历、学识似乎都轮不到施就吧?”
“呵呵殿下有所不知”高拱笑道“那沈就的同年同乡几乎全在翰林院中他又跟李春芳、张居正等人相善只要他想哪能不会成行?说着轻声道“归根结底他那一代的官员已经逐渐成长起来了而身为丙辰科领袖的沌就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虽然官职不高却可以一呼百应、领袖群伦这便是我想要招徕他的原因。”
“原来如此”裕王终于明白了却担心道“你怎么知道他愿意跟我们走万一景王也招徕呢?别忘了现在的局面可是他占了优势的。”
“哈哈殿下放心吧张太岳已经去了此事定能成行。
”高拱十分笃定道。
“那万一不行呢”…”裕王弱弱问道。
“呃“”高拱差点没噎死好半天才无奈道“不行的话那也是他没这个福分活该跟景王一起灰灰了。”
“您就这么笃定我不会输?”裕王小声道。
“是的。”高拱狠狠点头道“殿下一定会赢!”
“为什么?”裕王巴望着他道。
“这个”高拱彻底无奈了叹口气道“您只需稳坐钓鱼台剩下的就看我和张太岳的了。”
“哦”裕王点点头…小声道“好吧”话虽如此可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皇帝的真实想法就算目前京里的主流看法藏下属意景王殿下”也不过是主观的猜测而已。
其实对这个儿子嘉靖同样十分冷漠一年中也难得见他几次面虽然确有些亲疏之分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没什么区别。不过景王诞下唯一嘉靖帝唯一的刹子这让景王的支持者平添了许多底气毕竟如果几年内裕王生不出儿子也就自然失去了竞争储君的资格。
到时候景王殿下就是实际上的一国储君哪怕陛下永远不立太子也改变不了这个铁的事实了。于是乎京城风向大变虽然大臣们碍着“王公与大臣不得私自结交的祖壬不敢登临鼻王府却把景王的几位师傅家中门槛踏破、板凳坐穿了。
唐汝程虽然是景王殿下四位讲官中资历最浅的一个却是众人心目中份量最重的一原因无它此人乃是正牌严党被当做党代表派到景王府中自然非同小可。
所以从景王殿下诞下世子那天钥匙他的门前便车水马龙大臣们纷纷奉上厚礼请他专门景王殿下以表达恭贺之情当然也少不了给唐老师一份同等分量、甚至更重的礼物请他多多美言。
唐汝辑也是见过世面的不动声色的把自己那份收起来再将给景王的分出一半送到严府中最后才把剩下的一半用大车装了欢天喜地的给景王送去。
景王殿下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金银财宝呢简直把他都欢喜爆了恨不得趴在上面不起来。
看着殿下的丑态唐汝辑心中暗叹一声l这就是未来的皇帝?怎么这点出息?想当年老子去苏州沈就给我五十万两好处我都没激动成这样。”他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也不看看景王摊了个什么爹。
“咳咳……见景王迟迟不肯自拔唐汝辑只好咳嗽几声才把他唤了起来。
景王站起来后便是一个活脱脱的朱厚熄只是比他年轻许多且没有眉宇间的深不可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暴戾之色“唐爱聊这些人这么有钱怎么还整天哭穷呢?实在是该杀”
唐汝猩苦笑一声道“殿下京官这个行当那是穷的穷死、富的富死拿兵部来说吧武选司、武库司一个管武将升迁、一个管军械放全国的武将都得孝敬着肥得流了油“可同样是兵部要走到了职方司那就是鬼都不理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哦原来如此。”景王冷哼道“这些人贪了我的钱再用来孝敬我还要我感念他们真是取之于孤、用之于孤啊!”说着狠狠一挥手道“早晚都把他们杀掉!”
嘉靖帝像他这么大时候已经在与满朝文武的斗争中取得完胜了可裕王和景王却还一个不成器、一个不着调可见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两位王爷就是吃了念书晚的亏。
唐汝径心中郁闷道“这就提前把自己当成皇帝了?”可他也不敢给景王泼冷水因为这位爷的脾气实在太古怪动不动就要抽鞭子就连他这样的师傅也不能幸免。
景王一屁接坐在宝座上顾盼自雄道“唐师傅那个亚如意送了什么礼物过来?”!
唐注辑想一想轻声道“他刚从外地进京对京里的人事还不清楚不过最晓也就这两日了一””
话音未落便听景王一拍桌子道“现在大明谁不知道孤王的世子降生?这么大的事情他却视而不见这说明什么问题?他没把孤王放在眼里!真该抽他二百鞭子让他长个教训!”
唐汝接苦笑一声道“他毕竟是躲下赐给黄玉如意的近臣殿下还得给他留些颜面的好。”
一听“黄玉如意四个字景王当即瞪起眼来道“好吧让他将如意送来免得一顿皮肉之若。”
“这个小不好吧。”唐汝辑苦笑道那毕竟是御赐之物他就是敢送人殿下也不能要啊。”
“倒也是。”景王使劲挠抚头烦躁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呵呵殿下虽然不能强要那亚如意”唐汝穆笑道“但可以把沈就招徕到麾下。如此一来他持有如意您却持有他不就等于您拥有那如意吗!”
“让我想想有点晕”景王抱着头想了半晌最终开窍大喜道“确实不错你快把他找来让他从了我吧。”
“这个还需从长计议。”唐汝檐干笑一声道“我得亲自跑一趟殿下就静候佳音吧。”
“去回。”景王挥挥手面露贪整之色道e他在市舶司干了这么多年肯定捞了不少油水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臣知道”唐汝穆随口敷衍道。
嘉靖皇帝如愿了他将一柄颜色特殊的如意抛出便将京城上空搅得疑云四起而沈就这个可怜的人儿甫一进京!就成了各方瞩目的中心他们怀着不司的目的走到一起几乎是同时给他下了名帖。
“胡植这是严阁老的。”徐渭翻动着桌上的一摞名帖道“张居正这是徐阁老的。殷士瞻这是裕王府的;唐汝辑这是景王府的。”说着呵呵一笑道“恭喜沈大人众望所归了。”
沉就坐在大案后左手支颐道“少在这幸灾乐祸!”说着叹口气道“就知道见了皇帝准没好事儿原本我想夹起尾巴来低调做人的结果可好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躲都躲不掉。
“要我说该站队时就得站队。”徐渭道“你看这四党大牙交错勾结敌对朝堂中谁人不牵连其中?想要击鼓买糖、各干各行已经是不可能丫…就算你想清静可别人会主动找你让你躲不开、绕不过只能深陷其中。与其被动的被席卷还不如亮明态度旗帜还明一些呢!!!
施就轻轻摇头道“这个态度我不能亮陛下将那柄如意赐给我就像压住别猴子的五行山让我不敢轻举妄动。”那柄如意的意义太重大了沈就每走一步都要掂量掂量会不会让人产生什么联想又会不会引起嘉靖帝的不快无形中便好似被套上一副沉重的枷锁让他不得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那这些怎么办?”徐渭将那些名帖一把推给沈就道“见还是不见?”
沉就看一眼那些花花绿绿的名帖点点头道“躲过初一气躲不过十五管他是群英荟萃还是萝卜开会便让他们一起来吧。”说着起身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顺其自然吧。”便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徐渭跟着起身道。
“我都进京三天了再不去司经局看看恐怕要被御史上本了。”沈就拿起乌纱帽道“你要是有事儿就去忙没事儿的话就在这给我盯着。”
“陛下从昨天起闭关一个月。”输渭笑道“我这一个月就都没事儿口“
“真好命。”波就随口说一声便出门上轿直奔礼部去了…………之所以先去礼部是因为成化以后向来由礼部尚书兼任詹事所以沉就得先拜会了礼部尚书赵贞吉再说。
其实在见到赵贞吉之前沈就心中是有些惴惴的不知道这位老冤家会不会给自己小鞋穿。
但他显然不了解赵老夫手的脾气这位老人家只有公愤、没有私怨原先以为淀就是严党分子自然会向他横眉冷对但时间已经证明他只是个干实事的能吏除了与胡宗宪交厚外并没有与严党纠缠不清所以赵贞吉对波就的怨气已经消散反而生出些愧疚之情。
一听说淀就拜访他竟然亲自迎到门口与他携手进了签押房中又和他挨着坐在大案下的一溜椅子上还命人工好茶让沈就有些受宠若惊尼知道这块臭石头怎么转了性。
赵贞吉看出他脸上的不解不好意思的笑笑还是直说道“往日误会太重多有冒犯沈大人的地方现在想来实在是老夫愚昧鲁莽先入为主又受了那吕篓印的挑唆才会让沈大人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还险些把姓名和前程赔上去。”说着叹口气道“现在每每想来都会觉着羞愧的无地自容实在不知该如何向你道歉。”说着起身向沉就深深一躬道“就让我先给你鞠个躬吧。”
珑就赶紧把赵尚书扶住轻声道“部堂切莫如此当年拙言也是少不经事行事欠妥自然会让您起疑心受些磨难也是自找的。”说着呵呵一笑道“且塞翁失马安知非福?我被押到京里有了几番奇遇说起来还是得比失大啊。”
见他如此宽宏赵贞吉更羞愧道“我空活一把年纪倒不如你个后生明事理。”
沈就笑道“部堂的正直无私实是我们这些后辈的表率”说着给赵贞吉深鞠一躬道“当年学生殿试若不是部堂大人不计前嫌回护了学生又哪有我今天呢?”他就是会说话其实当年赵贞吉不过是凭着良心没有为难沈就罢了根本谈不上什么回护但让沈就这么一说赵贞吉心里就舒服多了而且有了这点因缘感情上一下靠近了许多。
两人再坐下时终于前嫌冰释竟比一般同僚还要亲近许多……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赵贞吉感慨昔日道“也不知那个召囊印现在怎样了?”
地就神情有些黯然道“吕大人在一次剿匪中为国捐躯了。”虽然事实远非如此但死者为尊波就在上报朝廷时为吕窦印做了粉饰让他不仅保全了名节还追村苏州司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哎想不到啊想不到。”赵贞吉连连摇头道“真是是非成败转头空啊l”想想这些年多少人被大浪淘沙?张经、李天宠、周琉小李就、王抒……都是显赫一时的名称现在却归隐的归隐、作古的作古、坐牢的坐牢都成了故人。”
沈就轻轻点头他不明白赵贞吉为什么要感慨这个只好顺口道“好在还有部堂这样的中流砥柱撑着朝廷的脊粱。”他只是几句。不应心的赞美却引得起贞吉面色一黯道“恐怕老夫也要步他们的后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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