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中华 作者:妖熊
第二五三章 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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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三章 釜底抽薪
东京滨海不远的涉谷区,是风景很优美的地方,东京的一大景观,也是王权在民间的象征之一的骡力塔前广场上,昏暗的灯光下,大批的人民在初冬阴冷的海风中,等待着阳光的降临。
这一天,是骡力塔所在的骡姬宫的纪念日,正是八年前的今天,这头母骡在曾经的天皇如今的日本国王睦仁的神力感召下,以身殉职,并感动了整个大日本。是以在军政府上台后,为了平衡民间对于天皇权力缩小的不满,不得不将原本孤单的骡力塔晋格为神宫,这头母骡也被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骡姬,这座神宫就叫做骡姬宫。
骡力塔兴建于1894年12月30日,也就是骡姬身死后的整整四个月,这一天,也被定为罗莉塔节,每年的这一天,睦仁都要亲临这里,隆重的纪念这头象征大和民族自强不息精神的母骡。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自从军政府在内外双重压力下不得不黯然收场,睦仁重新掌握大政以来,原本有些神经兮兮的睦仁越发的亲民起来,这样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人群中有个平头的男青年,显然是当过兵的,身子站的尤其笔直,但是稍显单薄,显然是脱离了行伍有日子了——在待遇最优厚的国王王军内,是不会这么瘦的。海风似乎要将他吹倒一般,身子瑟瑟发抖,两手揣在怀里,阴冷的目光紧盯着神宫紧闭的宫门。
他叫安陆大龟,曾经在近卫第一师团服役,在两年前的战争中侥幸活命下来,但是却没有躲过随后而至的政治风暴,随着山县有朋的倒台,军部的权力架构几乎一夜之间发生变化,随之而来的大清洗也波及到了这位倒霉的步兵联队射击教官——因为与山县有朋是山口县老乡的缘故,在一次酒后他曾经不慎辱骂天皇只知道把枪口对准自己人,而无视大日本近年来不断退步的现况。
随后等待他的自然是被清洗。幸好,他的这番言论让他丢了工作的同时,也让他获得了好几方势力的亲睐。
普选同盟会作为第一大在野党,基层发展人员迅速的找到了他,对天皇的不满,是认同全民普选屏弃皇室的共和制度的前提。他们显然并非是一个老成持重的党派,是以几乎是完全靠热情在吸引着其他人的加入,相对来说单纯一些。
另一方面就是来自天海国的幕藩共振会的潜伏人员,这样的一个人,尚有待观察,所以在谨慎的接触以及赠予了一些财物之后,对方希望他在合适的时机西上京都,“那里才是真正的日本。”,恩主如此诱惑的用这句话作为告别语。
找到他的还有黑龙会,不过作为执政的宪政党的合作组织,对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客气,警告和威胁是少不了的,这让他感到害怕。
幸而,在颓废和挣扎了近一年后,他见到了奋进同志会的老朋友。虽说是老朋友,但是这个组织却是全新的,奋进同志会的建立完全是秘密和地下的,目的也是不单纯的。寺内正毅和山本权兵卫作为军界内尚未被清洗或是不容易清洗的高级军官,为了应付愈来愈残酷的政治环境,建立了这个以奋武,进取为两条纲领的同志会以图自保。
找到他的,是东京地区的最高负责人西原龟三,同来的人他也见过,是普选同盟会的人,开门见山的向他提出是否愿意为了改善家庭的生活以及理想而付出生命的问题。
毫无选择的,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如今他就站在这里,等待着这一个机会的降临。
在日本局势大变之后,从山本倒台的巨大希望转到睦仁重新执政的绝对无望后,普选同盟会在一年之内转了一个以前绝无可能的大弯——与倒台后的军部不满现状的阶层联手,共同对付在他们眼中已经成为大日本前进的障碍的睦仁。
寺内与松本在握手,来自西方的另一只手也渐渐的伸了过来,幕藩共振会也在这个时刻与上述两方势力联合,三方的第一个共同目标就是睦仁。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冷雾,光临东京。
兴奋的吵嚷声中,神宫的大门咿呀的打开,首先映入人们眼帘的,是院落中的铜制骡姬塑像,高高的塑像是骡姬不屈的眼神,它的下方,两列身着传统服装的宫掌以及出仕们,在乐师吹奏的传统乐曲中,跟在站在两列中央前方的大宫司及祢宜和权祢宜们身后,缓缓步出神宫,哀扬的乐曲声中分往左右散去,形成一个通道,通道正对的西方,正是官道的方向。不知何时起,已经站满了王室警戒队伍,睦仁国王的车驾已经行进在了道路的远端。
安陆大龟的身子颤抖的愈发厉害,在海风中他的行为并不十分的显眼,因为这也可以理解为狂热的一种表现,警卫们的目光扫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安陆揣在怀里的手心已经开始出汗,浸湿了包裹在手枪柄上的粗布。在他的视野中,所有的事物仿佛都消失不见,只有那辆气象庄严的车驾缓缓的驶近,驶近,并在他面前五十步远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
作为步兵联队出色的射击教官,长短枪射击他都十分拿手,虽然短枪要比步枪少了许多把握,但是在这样的距离,几乎与以手枪顶在脑门上并无区别。他有十成十的把握一枪击毙他要击毙的任何人。
他的目标在两个少宫司掀开车帘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目标亲切的向人群招手,人群挥舞的手臂挡住了他的视线。目标接受大宫司的行礼及祈福并弯腰扶起这位地位极高的神职人员,使他失去了有利的射击角度。目标与大宫司缓缓进入通道,进入神宫,他需要移动位置了。
这些其实都是借口,让他无法射击的显然是几乎贯穿他整个生命的这个目标是神的教育和信念,人怎么能与神为敌?
便在这个时候,背后响起一声咳嗽,随后是一句让他下定决心的话语:“大日本国,大日本国,你的命运与他自己的命运一起,正握在这个人的手里。”
零星的小雨开始渐渐飘落。冷冷的空气了,他怔了怔,突然像发了疯似的,穿进嘶喊着的老头老太,家庭妇女们的队伍,追着睦仁的脚步,向着神宫的大门拥挤过去,在人群里,他悄悄将他的手抽到了合适的位置,随时可以抬手完成他的任务。
透过大门他可以看见院落内,睦仁的背影正在仰头看着那头骡姬,也许在赞叹着什么,旁边的随从为他撑起黑色的布伞。
“砰!”,安陆大龟抬起手来,随后他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他能很清晰很明确的辨认出这声枪响的发出物,是口径11毫米,最大射程2400米的村田十三年式步兵枪。未等得及疑惑的回头,他被愤怒的人群摁倒在地。
十分钟后,大日本帝国曾经的优秀步兵射击教官安陆大龟在拳脚下结束了自己三十八岁的生命。
在此之前则是半神半人的睦仁国王,国王的致命之处是由头顶偏后脑位置的一颗步枪子弹造成的,子弹直接从口鼻部位贯穿而出,并在骡姬雕像基座上形成一声撞击的闷响。
而这位统治日本三十四年之久的天皇或者国王,则在难以置信的回转头时,直接直直的向雕像砸去,他躺下来时如果还有知觉的话,他能看见两滴水珠正从骡姬的眼眶低落而来。
重大事变由此铸成,睦仁国王没有度过1901年的倒数第二天,他也可以不用在费尽心思的找不去北京参加宗藩仪式的理由了。
东京的戒严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由于查明造成睦仁死亡的原因是一枚步枪子弹,所以,安陆大龟的死并没有使严厉的清查行动停止下来。京畿各陆军部队特别是尚未换装村田二十二年式新式8毫米口径步枪的部队,也就是京畿原属于山县系嫡系部队的人员,频频受到严厉的聆讯。
事件终于由于新年的到来不了了之。这件糊涂案件在此以后也永远没有查探得出来。有人怀疑是中国人,但中国人缺少这个动机。也有人怀疑是松平志男,他们倒是有动机,但是他们的行事风格却并非如此,他们向来都是派遣死士,顺手派发大批的传单。这样的动作不是他们的一贯作派。
最大的嫌疑自然是山县派余逆,寺内正毅与山本权兵卫也遭到了最广泛的怀疑,甚至连负责军部事务的乃木犀典也无法再顾念往日的旧谊,将调查的范围扩大到了大将级官员。
帝国陆军士官学校曾经的寺内校长,桃李满天下的寺内校长,京畿卫戍十数年的最高指挥官山本权兵卫,几乎已经无法在东京立足。
内阁方面则没有太多的动静,宪政派的领袖人物首相大隈重信保持了自上台以来一贯的低调作风,发表过一次希望早日找出凶手的讲话之后,便再也没有对此次事件发表过任何看法。
他在忙着搞活经济,财政的压力是每个日本人都有责任解决的问题。
只是并没有人知道,在当天夜里,他烧毁了一封从京都方向送来的信件。这很寻常,每一个日本国官员几乎每个月都要烧毁很多从京都来的信件,天海国的劝降的信件犹如牛皮癣一样让人无法安生,邮箱里都是这样的信件,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这是每一个日本官员的烦恼,所以并没有人拿这当一回事。
无论是宪政派还是幕府派,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强势的国王,这是很浅显的道理。只是几乎没有人会去想像这种事情的发生。
就连一向对日本事务最为游刃有余的袁世凯也没有想到。
这是一个极端秘密的行为,也不得不秘密,对当事人来说,要解救日本的命运,就必须结束目前的对峙状态,松平要的是名望和尊荣,而政府方面要的则是治国的行政权力,他们没有分歧。
更何况他们还都分别受着中国人两个系统的援助。
随着寺内正毅和山本权兵卫的黯然被调离东京,发配往长野地区,本洲岛上的局势开始显现出一种不安定的变化来。
这只是前兆。
袁世凯收到睦仁遇刺身亡的消息的时候,正与他的幕僚队伍们商讨着年末的一些事宜,吕宋省初立,如今最要紧的是防范出事,年末的时候最出不得事。他的外务秘书郭严青刚刚代表他会见了一个德国太平洋总督瓦切纳的私人代表,德国人表示会在中荷关系上起一个良好的作用。
印尼的荷兰人和吕宋省之间,相隔着菲律宾的另外两个主要岛屿群落,如今这些地方落在了英国人手里。
无论对于中国还是德国以及荷兰来说,这都是一种不好的现象。英国人已经控制了太平洋与印度洋的门户,如果再在印尼打开局面的话,加上南面的澳大利亚,整个印度洋和太平洋之间的阀门都将被英国人完全关闭。
这不是一个有抱负的国家可以容许的现状,英国人控制了整个地中海,控制了整个印度洋,他们该满足了,但是他们显然没有。
所以在一个英国人意图占领加里曼丹岛西部的坤甸的谣言已经迅速的在荷兰殖民官员之间流传起来,用不了多久,这些官员们就会向德国人求助的,因为一些插着米字旗的军舰偶尔会在爪哇海海域出现,这些人的用意似乎不言自明。
对于袁世凯来说,他所要向德国人保证的,就是在将来可能会发生的武装冲突中,马尼拉港的立场问题。中立并开放是他最低限度的保证。
当然这时候整个大英帝国的精力并没有放在这里,他们都在忙着爱德华七世的登基典礼,维多利亚女王的与世长辞,使这个国家陷入了长时间的哀伤状态里,这半年来,除了维多利亚号战列舰下水海试并以一些超出估计的数据震惊德国海军届之外,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在这个国家发生。
这个国家统治地球太久了,巨大的优势允许他们偶尔疏忽一些东西。
但是美国就不同了,美国人在年末陷入了一场几乎席卷整个政经界的大辩论,对华人的歧视性法案是否应当取缔已经不成为话题。问题的核心在于如何面对中国这样一个国家。
一派的观点认为如果任由中国人的移民继续在夏威夷扩大下去的话,那么夏威夷领地迟早会脱离合众国,中国肆无忌惮的向夏威夷群岛流放重刑犯,是对美利坚合众国的挑衅,政府不应当再每年购买他们的政府债券,并应该向他们提出抗议,与他们签署夏威夷地位条约,彼岸的大帝国没有权力将他们人口中的败类送到美利坚合众国的领地上来。
另一派的观点则是夏威夷领地并非是美利坚合众国的一个州,并且友善的中国朋友也并没有吞并这里的意思,犯不着在这些小事情上影响中美两国如今的合作关系,要知道在中国的建筑业矿产业每年挣回来的利润,足够购买几十次夏威夷岛了。而且在这个中美双方正在进行银行准入谈判的关键时刻,更不应该为了这个小岛而刺激中国人的神经。
好在这是伍廷芳回国之后的事情,否则他将被新闻界纠缠死。
但是工商部侍郎,相当于美国的工业部副部长的曾争却不幸落到了这个圈子里去。
在经请示国内,得到对夏威夷可以对美国让步的指示后,他正式向美国方面表态,愿意与美国在中国流放犯人的问题上进行谈判,并且表示之前并不知晓夏威夷乃是美国的领地,所以愿意付出十二分的诚意来弥补这个遗憾。
作为补偿,中国愿意将谈判中的准入美国银行数目从两家扩大到三家,并且另外给予三家美国建筑企业中国市场的准入资格。
另外一个让步是在农业方面,在拒绝了美国人提出的准许美国人在中国购买土地的要求之后,一个购买美国种植物的协议开始进入谈判议程,并准许美国的农业服务公司进入中国从事相关经营活动。
而这些让步的条件则是美国必须在一年之内取消格利法,并在国民待遇方面立法保证中国移民与美国公民的平等地位——这对于华人能否进入一些敏感和领先行业十分有重要。
在政经界为了太平洋两岸即将出现的贸易繁荣可以给美国一个新的经济增长刺激而高兴的同时,美国的太平洋西海岸的城市中,大批来自欧洲的移民开始建建的形成组织。
意大利裔的移民渐渐表现出了非凡的气质和实力,在从上世纪末开始的移民潮开始后的五六年后,一些城市的意大利移民组织已经有了媲美地方警察的实力,他们有钱买得起枪,有人打得起架。
在西西里岛上的费尔罗先生表示他有一个华裔的兄弟之后,他在美国的家族后辈们开始协助华裔帮会展开了对付爱尔兰人的行动。并且他们经过合作后,也表现出了一定的政治智慧,双方都不约而同的开始同时向政界进军,这一年整个东海岸已经有了七个意大利裔的州众议员,一个华裔。
这些政治的种子播撒下去,总有收获的一天。
美国的这些变化都是以细微之处为多,种种的变化将渐渐汇成洪流,汇聚成力量。
而在中国,变化则是巨大的。
1902年新年伊始,一道对全国臣民下达的谕旨正式公布了经过皇帝审核的内阁呈交上来的内阁各部框架,内阁总理的权限也被以圣旨形式约定了下来。各种服务性的部门都在中央开始建立,圣旨中还明说这种框架形势将渐渐的根据形势逐步扩展到地方,最终形成一个全民共享权力和服务的行政体系。
当然,这种变革并不包括各藩属,也不含国土内的两个特殊地区:西藏和蒙古。
这两个地方由于地域的特殊性,权力架构也与其他地区不同,所以,对这两个地区的处理,将另定良策缓行。
对西藏来说,宗教的权力要远远超过世俗的权力,尽管金瓶掣签制度早从乾隆年间就钦定了下来并被严格的执行着。
所以,对那个地方,现阶段只要保证他们不会倒向外国就可以了。西藏和尼泊尔,是这个方向两个重要的屏障,每年费点心力也就事了,尽管那里的农奴制度我是怎么都接受不了的,但如今要腾出手来办这个事情,纯属不智。
而蒙古如今则是以喀喇沁亲王贡桑诺尔布及土默特亲王棍布扎布领衔个札萨克王公,向着两个方向前进,以喀喇沁亲王为代表的融入内地的蒙古部分,按照渐渐以工业文明推进演变的方式缓缓改变。而以土默特札萨克亲王为代表的漠北漠西蒙古部份,则发挥他们游牧文明的特性,让他们在北方逐步与俄国的哥萨克对峙并渐次北推,有帝国在背后撑腰,北方贝加尔湖地区是我给他们预留的牧场。
其他的地区,则按照经济发展的形势,慢慢的建立起地方的行政体系,几十年的推演下去,社会将渐渐向良性化方向前进。
从来都没有任何一项改革是可以一蹴而就的,所以,这些初步的步骤不可能永远正确,随着时间和实践,修修补补,这个体系将会越来越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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