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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重生之豪门庶子 作者:楚河汉界

    第五章

    景帝十六年,初春。

    新年刚过,锦州城上下还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里,许多大户人家门口的红灯笼还没摘去下去,镇府石狮脖子上的红绸也还系着。

    而坐落于锦绣街绝佳地段儿的谢府却有些门庭冷落,这倒不是谢府出了什么灾祸,而是谢参政带着正妻和嫡子到盛京的国公府过年去了,留在锦州家里的只有不受宠的庶子庶女和满心怨气的妾侍们。

    谢文昌本想带上自己最喜欢的小妾张氏一起走,结果刚燃起点儿小火苗就被正妻孟氏一掌拍灭。

    开玩笑!

    回国公府过年,到时候跟着婆婆国公夫人定要接待不少贵妇诰命,还有那些同为公侯府门出身的妯娌们,这要是带上小妾一起回去,她堂堂寿宁侯府嫡女的脸就得丢干干净净了。

    于是,孟氏摆出正妻大房的架子来,对谢文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难得没像以前一般哭闹不休。

    当然,这其中大少爷谢珏出了多少力就不得而知了。

    谢瑜放下手中的书本,伸了个懒腰,大夫人此次确实有些让他意外,但也不完全出乎意料。

    毕竟谢珏不是个废物,相反着,他还十分聪明,刚及冠便已有秀才功名,今年的乡试也是势在必得。

    只是可惜,谢瑜白白浪费了一个下午,寒冬腊月蹲守在后花园里,还要假装在对雪吟诗作赋时巧遇张氏,恭维一番后,再不着痕迹的提起谢文昌带家眷回盛京过年的传统。

    初入谢府不久,张氏生性颇爱张扬,往日谢文昌赏她的那些锦缎首饰从来不隔夜,刮风下雪天也要领着丫鬟婆子去后花园显摆一圈才回屋。

    人虽肤浅,但胜在出身普通,又没有野心抱负。

    再加上张氏年轻貌美,自然得谢参政十分欢心。

    而当听到国公府三个字时,张氏像是看到一屋子的金光闪闪的步摇珠翠和华服锦裳,一心争宠的她自然忍不住,当晚她就对谢文昌吹枕头风,央求谢参政带着她一起去盛京过年。

    被美色迷的神魂颠倒的谢文昌当然满口答应。

    只可惜,张氏前脚求得谢文昌,后脚门口值夜的小丫头就小跑进了大少爷屋里。

    第二天一早,孟氏风风火火的去了谢文昌的书房,说了些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谢文昌当晚再来时,对之前的承诺便支支吾吾起来,恨得张氏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把正房彻底划入要打倒的阶级敌人范畴。

    本来这些事儿谢瑜是不可能知道谢珏也参与其中的,嫡庶有别,不经允许他连嫡子的院子都进不去,若是去听墙角,被发现那可是“德行有失,不敬兄长”的罪名。

    但世上有些事这么凑巧,这么不可捉摸。

    流岚院与张氏的院子隔得不远,报信的小丫鬟从嫡子房里出来经过流岚院门口时,谢瑜隐约闻到了一股甜香,那是锦州城德胜楼的厨子最拿手的糕点——水晶桂花糕的味道。

    谢瑜以前只在街上闻到过一次,至今记忆犹新。

    而整个谢府上下能吃得起德胜楼宵夜的,只有嫡长子谢珏一人。

    谢瑜喜甜,故对甜食十分敏感。

    换个更明白点儿的说法就是,谢三少其实是个甜食控……

    至于嫡长子谢珏为什么要参合自己爹后院的事儿,要知道,这若是被抖出来,他就有与父亲内眷妻妾牵扯之嫌。

    个中缘由,想来也到解释的通,每年谢参政带着一家子回盛京的国公府,明面上是过年,阖家团圆,实际上,未尝不是谢氏各家子孙的暗中比较,老国公身体硬朗,子女众多,并不急着请封世子。

    而第二代大多已经为谢氏开枝散叶出第三代,所以从长远看,下一代国公爷的归属应取决于孙子辈的发展程度。

    谢文昌若是带着妾侍回国公府,那些同为嫡孙的谢氏子弟该怎么看待自己,谢珏十分清楚,想要在老国公前出头,决不能犯错!

    自从上次坑了孟氏一回后,谢瑜一直没有动作,不是他不想,而是实在没有什么资本,他可以扯着“嫡母不得虐待庶子,亏待妾室”的大旗一时,却不能扯一世。

    所以,谢三少先替嫡母立起一个敌人,作为急先锋的张氏虽愚钝,但凭借谢文昌的宠爱倒也能与正房大战三百回合。

    可张氏无子,终究宠爱再多也不长久。

    为了今后打算,谢瑜还要另谋出路。

    尚未到卯时,天色微暗。

    屋里点着蜡烛,谢瑜垂下精致的眉眼,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沾着茶水在桌上写写画画,橘黄的烛火将他整个人照得宛若画中人。

    如果有人在旁边,就能发现谢瑜修长白皙的食指一直在重复划拉着四个字:策论,三月。

    在锦州生活过的人,看到这四个字都能恍然大悟什么意思。

    阳春三月,破冰开河,鲤鱼跃龙门之时,也是莘莘学子金榜题名之时。

    与大延其他的地方不同,锦州可是大延朝太-祖皇帝李浩然的腾龙之地。

    李家在前朝世代为官,更曾掌锦州兵权三代之久,故太-祖起兵之时,便已成一方诸侯。

    这造-反并不是谁都可以能造的,首先你得有背景,有名望,有资产。如陈胜吴广之流,只能将前朝腐朽的大山动摇几下,而使之倾颓的只能是那些手握兵权,或富甲一方,或名传天下之人。

    拉不起有战斗力的队伍,反动派全是纸老虎你也戳不破。

    即使是华夏历史上最著名的草根皇帝明太-祖朱元璋,也是在加入郭子兴的队伍后,才开始崭露头角发迹的。

    自古以来,腾龙之地自然要优待特权多,太-祖特下一道诏令,许锦州每年搭策楼,辨群雄,策社稷,论天下。

    取前三甲,授予大延官方承认的举人功名,魁首与乡试解元同等。

    策楼辩赛,即策论大比。

    起初这只是一项民间活动,锦州富庶,人杰地灵,自然出俊才,当年随太-祖起兵造-反的第一批谋士集团就是从策论大比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自太-祖在盛京荣登大宝后,这项活动便成为官方活动,凡参与者不论学识出身年龄,只要能策得高,便等同正经乡试录取的举人,可参加次年的会试。

    即使不参加会试,也可凭借举人出身谋得一官半职。

    这对十年寒窗苦读,却屡不中第,白了少年头的大龄童生和酸秀才简直就是福音!

    当然也有不少年轻有为之仕会来参加,即使不中也无妨,丝毫不影响继续参加当年的秋闱。

    所以,每年策论大比时的盛况,完全可以用万人空巷来形容。

    比赛前夕人流量开始激增,锦州城所有的客栈爆满,从外地来观赛的人甚至需要睡大街。

    但这丝毫不能打击大延人民的积极性,在缺乏娱乐活动的古代,普通老百姓往往对这些事抱有极大的热情。

    看不懂?没关系!热闹就行!

    没地方睡觉?没关系!热闹就行!

    对别人来说这或许是乡试前的撞大运,或许是见识世面的时候,但对谢瑜来说,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这次重生后,谢瑜便隐隐感到自己这一世自棺材里醒来,恐怕就是因为寒毒发作无药可救所致,比起上一世还勉强能捡回半条命,这一次寒毒怕是更深,更加严重。

    乡试自太-祖起就是地方性的统一考试,全程都有州府监考巡检走动,贡院门口又有都指挥司的千户带兵卒把守,自带饭食进考场基本不可能实现。

    谢瑜收紧修长的手指,低垂的黑眸里闪过一抹阴影。

    这个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露出迹象,什么人能轻易的在国公嫡次子,三品大员的府里瞒天过海,投毒下药,连一向谨慎的母亲苏岚也没有察觉,不可谓不小心。

    是外患?还是家贼?

    谢瑜揉了揉眉心,说起家贼,他便不由的想到那天——

    距年关尚有十日,谢文昌便带着正妻嫡子奔赴盛京,谢瑜与二少爷谢珉于门口送行,谢璇则不在其列。

    一番冠冕堂皇的说教后,谢参政终于准备启程。

    “请父亲母亲放心,瑜定谨记教诲。”谢瑜低垂着头,恭顺有礼,让马车上的谢文昌夫妇也挑不出错来,“父亲,母亲,大哥,天色渐晚,还是早些上路吧。”

    恩?哪里好像不太对?

    谢文昌总觉得哪里古怪,却又说不上来,一时挑不出错,看看妻子,孟氏毫无反应。

    想问问嫡子,可谢珏已及冠,单独坐在后面的马车,谢文昌不好下车询问,虽心生古怪,但府宅门口毕竟不像在內苑,他也不好不分青红皂白地随意斥责谢瑜,对谢参政来说面子更重要。

    思前想后,谢参政只得吩咐车夫快点儿启程,赶路要紧。

    车夫甩开长鞭,拉车的四匹高头大马撒开蹄子,拉着这六架载着锦州贵胄的马车去往盛京。

    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跟谢瑜站在一处的二少爷谢珉突然噗嗤一笑,张口唱道:“白黑无常不通情,催小妇人早上路,可怜那孤儿难过活——”

    “二哥好嗓子,瑜佩服。”谢瑜一本正经的拱了拱手。

    “为兄才真的是服了,三弟你当真不是故意的?”谢珉也不管谢瑜回不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父亲他们早些走了才好,省的同为谢氏子孙,同授圣贤之书,却事事以大哥为先,反令我为其瞻前马后,他日大哥若入得朝廷还好说,若入不得,我又当如何自处?许我荣华富贵,亦不过是镜花水月,哼,父亲既不是真惦记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说到此处,谢珉突然住了口,想来是觉得自己多言了,随即对谢瑜重新摆出吊儿郎当的样子来,“我上茶楼听戏,三弟可同来?”

    “二哥走好。”

    看着谢珉领着贴身小厮茶楼走去,谢瑜若有所思,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了府里。

    如今想来,谢珉恐非真正纨绔,往日对谢文昌的恭顺孝敬,看起来并不是出于真心,他对谢文昌许以的前程也不屑一顾。

    若不是脑袋有坑,那便是胸有成竹。

    谢三少在心里把谢二少画了个圈,标上:待定。

    抛开谢珉是不是真纨绔不谈,谢瑜都要为还剩下一个半月的策论大比做准备。

    谢三少仰首,将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又拿起书本,趁着烛火读起来。

    与此同时,盛京守城门的卫卒抬头看了看沙漏,卯时正。

    该到开城门的时候了,卫卒随即用力拍了拍脸,打起精神,举着火把,缓步走下城墙。

    正月里值班是份苦差事,但为了养活一家老小也算值得,好在这个时候极少有人这么早出城,十五刚过,至少要等到二月二才会有大批人流进出城门。

    可等到取下城门上粗大的木栓,他就不这么想了。

    还没完全打开城门只露出尚能通过一辆马车的宽度,这时,从城中突然飞驰而出一队骑兵,三十多匹快马的踏雪扬尘,这些骑兵速度太快,只看得清前面打头两人,其余均挥鞭策马一晃而过。

    为首一人白盔银甲,身背一杆亮银枪,玄色骏马旁挂着一把墨色铁弓,通身英武之气,似潜龙在渊。

    另一人着天蓝色锦袍,腰束玉带上绣有蟒纹。

    卫卒忙退让一边,目送着这队骑兵远去,暗道:好强的气势。

    大延皇宫东暖阁内,啪的一声,和田白玉茶盏碎裂在金砖上,今年新进的雨前龙井泼了一地,一旁的内侍迅速上前收拾,动作熟练地像是见怪不怪。

    “逆子安敢如此!”景帝李元昊脾气暴躁,摔了一个茶盏后,似乎消气不少,但嗓门未减,“朕有九子,无一子如老七这胆大妄为!竟敢私自带兵出京!”

    上次是西北,上上次是东北,这次还带着小九一起跑!下次呢?是不是要带走朕的御林军?!景帝手握成拳,负于背后,开始烦躁踱步。

    “陛下息怒。”一旁的徐贵妃适时劝慰道,“烨儿虽未及冠,但也不是第一次出京,陛下不必挂怀,况且内侍不是说烨儿已留书一封了吗?”

    景帝李元昊愈发气结,那也叫留书?!

    一张纸找遍上下左右总共才四个字——

    锦州,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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