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活了一辈子，送走了不少朋友、同伴、同门，早就知道生死有命。
    他虽死了，但他并不难过。
    看到她平安无事，连最后的担忧和遗憾也都放下了。
    问天机还是没有看他。
    她太伤心了，这辈子都没这么伤心过。
    她从没想过会亲眼看到沈钰的尸体，更没想过她会看到沈钰的阴魂。
    想要救，尸体都腐朽了，他如何能活？
    哪怕是想要给他借尸还魂，他也过了头七天，根本不可能再……
    沈钰见问天机不看自己，不搭理自己，又凑近了一些，“你就不能跟我说说话？”
    他没多少时间了。
    见问天机掉下的泪珠，沈钰干脆卖惨。
    “我可是为了保护你，打伤了鬼差，强行留下的，黄泉路上，怕是要吃不少苦头，到了酆都，估计还要受罚，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
    一百年了，他还是不会哄她。
    问天机抬手擦掉眼泪，气鼓鼓回头，“他们敢！”
    谁敢动他！
    哪怕不想承认，问天机也不得不接受一个他回不来的事实。
    沈钰见她又是那霸道不讲理的样子，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却又故作为难道：“我啊，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哄你。”
    问天机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了擦泪珠，“谁要你哄了。”
    看她将袖子沾上的血擦在脸上，沈钰叹了口气，“你看看你，哭的这一脸是血。”
    问天机这才摸了摸脸，手指好没碰触到脸颊，她就看到上面都是血，她赶紧放下，抬手施法，脸上的血和身上血全部清理干净。
    沈钰无声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算她厉害！
    问天机认真看过来，“说真的，我可以亲自送你下去！”
    她可以！
    “亲自？”沈钰笑了起来，伸手过来，隔空摸了摸问天机的头，“不必了，你是凡人，你现在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怎么能送我。”
    他死后，终于能顺利来到她身旁，确定她是否平安。
    她身旁那样强大的神力实在可怕，他便明白，她只是昏迷不醒，没有受伤，也没人能伤她。
    神力。
    当年的他竟什么都不知道。
    也难怪她不会长大，也不会再变老。
    他都成为鬼魂了，她还是当初离渊城时候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即便神力在身，她依然还是凡人肉身啊，入不了冥府的。
    沈钰这样一说，问天机也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凡人，拧眉想了许久，从口袋里拿出银笔。
    “把手给我。”
    沈钰犹豫。
    问天机强行把他的手抓过来，他微微一惊。
    “不是说人鬼殊途。”他笑道。
    他无法触碰她，她却能稳稳抓住他的手。
    问天机冷哼，“我又不是人。”
    说完，她挥去他掌心残留的银色符文，在上面大大的写下了两个字——苍止！
    “苍止是什么？”沈钰不解。
    问天机把笔放回去，“有它在，没人敢为难你。”
    有一件事他说对了，她现在的情况无法去冥界，凡人是不可以踏入冥界的，哪怕她有神力护体。
    沈钰不知道“苍止”二字代表了什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问天机看他这副样子，心情还是很酸涩，刚刚哭太凶了，眼睛也很酸。
    “真是个大笨蛋，我有神力护体，你跟他们走不就是了。”
    以他这一世的修为和功绩，到冥界不会有人为难他，黄泉路上鬼差也会对他恭敬。
    他抗拒阴差，不跟他们去酆都，对阴魂而言，这是大过！
    “那我不得看看，你是如何来黄泉路上笑话我的。”沈钰笑着调侃。
    当年她离开时说的话，他都还记得。
    本以为马上就能再见，不曾想一眨眼六十年过去，他在死的这天才能再见她。
    问天机眼中流露出浓浓悲伤，当年那个长命百岁，她是想他长久活着，不是给他判定的寿命。
    沈钰见她又要哭的样子，赶紧了转移话题，“浮生有句话说的没错。”
    “嗯？”沈钰突然提起浮生，问天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又关浮生什么事？
    “他说你是骗子，我也觉得。”
    问天机满头黑线，“骗子？”
    谁是骗子！
    “当年说好了在镜湖门见面，之后一年去一次镜湖门，问天机，你可是从未回去过，你父亲母亲……一直在等你回去。”
    他不想让她伤心的，似乎又提起了伤心事。
    可是这些事情活着没等到跟她说，只能在死后一吐为快。
    问天机移开了目光，“我也以为我能很快回去，没想到会过去六十年。”
    “哼，后面的话我信，前面不信。”沈钰一本正经摇了摇头。
    问天机对上他的目光，还是气鼓鼓的模样。
    沈小钰，不好骗了！
    第457章 一点都不行！
    看她这样子，沈钰知道自己说对了。
    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那是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天机，我不是那个十六岁的沈小钰，也不是四十岁的沈小钰。”不会被她的话骗到了。
    问天机抿嘴，看把他能的。
    沈钰继续道：“那天你会跟我分开走，不是你有事要办，是你知道自己不会回去，故意支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