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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节
    “你们该走了。”
    话音平淡,却有种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本来要说话的郁白怔了怔,更认真地盯着眼前人看。
    他觉得今晚的谢无昉有些不太一样。
    就像彻底褪去了往日温和平静的伪装,变得不加掩饰。
    即使是在他面前。
    闻言,严璟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拽着仍云里雾里的郑知宇往外狂奔:“我们现在就走!拜拜谢哥,你好好照顾小白!”
    动物般的直觉告诉他,这是逃离危险的最后机会。
    “等一下,为什么——”
    这次严璟没有再给他说废话的时间,凭着一身蛮力,硬是把人一路拽进了电梯,看到轿厢开始徐徐向下运行,才敢松一口气。
    “我靠我真的救了你一命!”一身冷汗的严璟靠在轿厢扶栏上,心有余悸道,“那家伙今天好恐怖!”
    “比上回他差点弄死我那次还要恐怖!这次怎么连装都不装了!!”
    楼道里回荡着急促脚步声的残响,声控灯悄然熄灭。
    郁白一脸愕然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半晌,他困惑地挠了挠头发,喃喃道:“严璟怎么怪怪的。”
    他想了一会儿,又抬起脸看向谢无昉,小声说:“你好像也怪怪的。”
    谢无昉轻声问:“你害怕吗?”
    明明是疑问的语气,话音里却没有丝毫忐忑。
    “不怕啊。”郁白果然摇摇头,“有什么好怕的。”
    他的胆子总是很大。
    垂眸注视着他的男人眼中,便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就算你害怕,也没有关系。”
    这句话轻得几乎像一个幻觉。
    郁白没有听清,楼道里浮动着朦胧的雨声,他俯身去关门,随口问:“你说什么?”
    他攥在手里的玻璃杯,随着动作晃了一下,灯光照耀着散发出微辛气味的酒杯。
    “诶……!”
    当杯里的啤酒差一点就要泼洒出来的时候,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及时接过了玻璃杯,稳稳地固定住了突如其来的摇晃。
    异于常人的冰凉体温覆过他温热的手背。
    “……好险,我都忘了手里还有杯子。”
    郁白顺势松开手,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今天不小心喝了一点酒,但是我没有喝醉,真的没有。”
    他关上了门,屋外的杂音骤然消弭。
    而身边的男人拿过了杯子,面色平静地将它放到一旁。
    玻璃杯底轻叩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夜晚的灯光穿过澄黄酒液,折射出迷离光晕。
    他淡淡地说:“我知道。”
    第146章 心爱07
    郁白想,这好像是个文不对题的回答。
    明明应该说“我相信”才对。
    因为其他人都不信他没醉。
    而谢无昉跟他们不一样,总是愿意相信他说的话。
    可这一刻,祂却说:“我知道。”
    郁白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好奇地反问回去:“你知道什么?”
    他陡然望进那片澄净剔透的湖水。
    里面正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
    唯有他的倒影。
    谢无昉说:“全部。”
    双颊泛红的醉鬼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什么全……”
    “啤酒不好喝吗?”眼前人忽然问,“跟上一次的酒比呢?”
    上一次……
    被酒精侵蚀的大脑没办法进行连贯理智的思考,郁白的思绪很快就被带跑了。
    想起来了,他上一次喝酒,还是在异时空里,陪已经逝去的老人喝了黄酒。
    郁白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点点头:“不好喝,都不好喝,因为是苦的。”
    大概是想起了苦涩辛辣的酒味,他下意识地皱了皱脸,话语也有点孩子气,令男人的眼中泛开一缕笑意。
    和一声叹息似的低语。
    “抱歉。”祂轻声说,“那你要喝热巧克力吗?”
    热巧克力?
    郁白总觉得这一幕隐隐有些熟悉,仿佛已经在记忆深处上演过一次。
    夏夜、酒意、热巧克力……还有近在咫尺的谢无昉。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异的既视感,但他还是被这个仿佛自带馥郁香味的名词引诱了。
    “好啊。”郁白应了声,才迟钝地问,“我家里好像没有巧克力了,你要点外卖吗?还有,你为什么要道歉啊……”
    他的话音消弭于不经意瞥向自家厨房的一眼。
    那里灯光明亮,洁净的台面上放着盒装的鲜牛奶、淡奶油、黑巧克力……
    身旁的男人已经越过他,朝那走去,留给他一个高大的背影。
    愈发熟悉的景象。
    “诶?”郁白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我什么时候买的……等等,小谢你会做这个吗?”
    他可是记得谢无昉炸厨房的历史的。
    当然,祂很聪明,有一次在循环时空里被他教会了厨房基础常识,就完美复刻出了各种好吃的。
    但郁白好像没有教过祂要怎么煮热巧——
    “我会。”谢无昉语气平静,“你要帮忙切巧克力吗?”
    郁白呆呆地接过男人递来的一大板巧克力:“噢,好。”
    ……好巧,他刚想说自己可以帮忙切的。
    于是懵懵懂懂的人类低下头,很听话地拆起了包装袋。
    散落着整块黑巧克力的崭新案板上,尖锐的刀锋总是能恰好避开不知分寸的白皙指尖,就像有生命一样。
    看起来是他游刃有余地握着刀具,事实却是反过来。
    脆弱纤细的手指正被冰冷无机质的东西,牵引着动作。
    厨房灯火通明,窗外风雨暗沉,世界运之掌上。
    意识朦胧的人类浑然不觉异样,还很得意地宣告:“我切完了!”
    他用掌心拢了一点切得很细的巧克力碎屑,献宝似的捧到男人面前:“看,切得很好吧!”
    耳畔便传来称得上温柔的回应:“嗯,很好。”
    郁白又说:“要不要再切得碎一点?我觉得今天特别有手感,平时我的刀工其实乱七八糟的……”
    “都可以。”
    “那我再加工一下好了。”
    郁白刚要低下头继续努力,想了想,小声抱怨道:“你老是看我干什么,会害我紧张的,我在切东西!”
    虽然此时的他其实并不知道紧张为何物。
    总得找个理由鞭策一下这家伙。
    他觉得谢无昉在偷懒。
    不去好好打发奶油,反而在看他切巧克力。
    但这一次,人类轻飘飘的抱怨并没有换来神明郑重其事的解释。
    “我更喜欢这一刻的你。”
    祂这样说。
    “……什、什么?”郁白怔了怔,“这一刻的我?”
    他没有为前面那声“喜欢”而感到错愕,只是脸颊跟着泛起雾蒙蒙的热意。
    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一点了。
    他知道谢无昉喜欢自己。
    如果,那些灼热恒久的注视、无需缘由的追随、无穷无尽的耐心……在神的世界里,也被称为喜欢与爱的话。
    被人类仰望着的祂轻轻颔首。
    人类却仍然困惑:“为什么?这一刻有什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