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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节
    堂下一片安静,不知道此为何意。
    郭继业开口道:“这几房族人,后日将与我同归桐城,举行族中大祭。”
    此话一出,堂下顿时嗡嗡声大起,没有点到名字的面露不解,被点到名字的人,也是疑惑不已。
    就有一年长族老首先开口问道:“敢问少主,族中大祭乃是大事,缘何只点了这几房追随少主呢?既是族中大祭,理应是我郭氏诸房合力共谋,让祖宗满意。”
    素来祭祖都是大家一起搞的,这有的人去有的人不去算什么?
    是要让祖宗以为他们郭氏心不齐吗?
    给老祖宗上坟都还要分开来上,胡闹!
    郭继业对这族老的话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同意,然后他在这族老满意的表情下缓缓道:“我之所以只带这几人去,而不是带所有人去,是因为郭氏即将分宗,而你们,是被分出去的,从今日起,你们就不再是桐城、洛京郭氏了,也就无需回桐城祭祖了。”
    堂下落针可闻,所有人全都傻了一般看着说话的郭继业。
    什么?
    他们刚才听到了什么?
    他们是不是还没睡醒,做了噩梦,所以才听到了这样恐怖的话?
    不,即便是做噩梦,他们也梦不到如此让人心神俱颤的大恐怖。
    那个开口说话的族老颤颤巍巍起身,身后小辈都忘了搀扶他,他扶着案几,半躬着腰往前倾,一双浊目死死盯着郭继业,从喉咙里发出颤抖的气音,问道:“少主方才所说为何?老朽耳背,没有听清。”
    郭继业不做表情,平平直视着他,朗声说了第二遍,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所有人听:
    “郭氏即将分宗,而你们,从今天起,就不再是我郭继业的郭氏了。”
    这族老跌坐在座位上,其他人也都软了脊背,冷汗岑岑,如丧考妣。
    他们这是,被除族了?
    这为什么啊?!
    有人愤而起身,压抑着恐惧和怒火质问道:“缘何我等要分宗?少主一归来就说这等让人寒心的话,让我等族人如何信服?!”
    对,对,如何信服?
    被分出去的可不是只有一家两家,而是几乎所有整个洛京七房,法不责众,他们不是孤军奋战,他们要拧成一股绳,为自己讨个说法。
    “凭什么?”
    “为什么要分宗?为什么要把我们分出去?”
    “荒谬!”
    “胡闹!”
    “祖宗啊,子孙不肖啊......”
    顿时堂下哭嚎声一片,更有甚者指着郭继业的鼻子大骂子孙不肖,原本端肃的迎晖堂秒变菜市场,愤怒的郭氏族人们秒变指着商家大骂为富不仁的买菜大妈。
    然而,郭继业却是面色变都没变一下,在堂下众人的大骂声中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浓茶。
    昨晚他和郭守礼商议了个通宵,只刚才眯了一会,这会子需要好好饮上一口浓茶,稍解疲乏。
    郭继兴看着指着郭继业的鼻子骂的唾沫横飞的族人们心下畅快至极。
    他原本还以为郭继业是压在他们头上不可撼动的大山,现在好了,郭继业自毁长城,让族人与他离心,以后他继承人的位子可是坐不稳了哈哈哈哈......
    郭继兴心下暗自幸灾乐祸,面上也大大方方的表露出来,他没有亲自下场去骂,是因为他身后那个嬷嬷一直紧紧攥着他的胳膊,父亲郭守成也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郭守成这个父亲在郭继兴这里还是很有威严的,是以他只是用表情表达了他的恶劣。
    相较于明显幸灾乐祸的郭继兴,郭继昌和郭霞兄妹两个则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场中闹剧。
    没错,就是闹剧。
    没看家主和家主夫人都没发话吗?还有二房,二叔郭守礼比父亲更自在,手执一把山水折扇优哉游哉的看热闹。
    所以这些族人在闹腾什么啊?
    他们不会以为他们这样大闹一下郭继业就会听他们的收回刚才说出去的话吧?
    郭继昌一开始是被族中大会的场面和郭继业身上浓重的威势和煞气给震慑住了,但他还有脑子,且他从小被母亲世子夫人和祖父英国公寄以厚望,和其他族中子弟不同,他接受到的是继承人大家长式的教育,他重点学的是怎么用人,怎么维护自己的威望,而不是怎么在同类中出类拔萃脱颖而出。
    简而言之,他才是那个选拔别人、任用别人的人。
    是以他在郭继业说出“分宗”二字之后先是惊讶,然后就是思考他这么做的用意和目的。
    郭霞虽然从小不是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但她是被当做未来宗妇教养长大的,本质上,她是和郭继昌接受的一样的思想教育。
    是以,遇到突发事件之后,她的思考方向和郭继昌的思考方向一致,都在猜疑郭继业做此决定的目的是什么。
    郭继业饮了一口浓茶,他也只给了堂下激动的族人一口浓茶的时间宣泄,如今时间到了,他将茶盏放在了右手边案几之上。
    坚硬温润的瓷碟底部和同样坚硬光滑的案面碰撞,发出清脆中带着沉闷的“咯”的一声。
    这一声不大不小的瓷盏与硬木的撞击声,就像是一个号令一般,引的所有人都停下自己动作,静止了声音看向了他。
    也一定是所有人在各自为自己“忙活”的同时也分散了大部分注意力在他这里,所以他一个举动才能牵动所有人的精神和情绪。
    万众瞩目!
    郭继业扫视了一下堂下已经从座位上起身来到堂中央乱做一团的族人们,而这些族人们,在被郭继业扫视到的时候,因为愤怒变的扭曲的面容上无不面露紧张,有那不济的,甚至后退了两步,十分的没出息。
    郭继业缓缓开口问道:“父亲以为如何?”
    堂下族人:......
    如坐针毡的郭守成迎接了众人的怒目而视,好似他说一句赞同的话他们这些往日里拥护他的族人就能扑上来生撕了他一般。
    郭守成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开口道:“继业啊,这......这分宗乃是大事,是不是,是不是...要好好商议一番,才够稳妥啊?”
    这稀泥和的,所有人都不满意。
    郭继兴在身后狂捅他,焦急小声提醒道:“父亲,不能答应!”
    郭守成面对前头任何一个人说话都要三思斟酌,面对儿子他只有一个字:“滚!!”
    郭继兴:...!!!
    郭霞嗤笑一声,引的弟弟一个瞪视,郭霞反瞪回去,也小声骂了一句:“蠢货。”
    郭继兴:!!!!!!
    感情这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操心吗?
    郭继业对父亲郭守成的话不置可否,他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然后又去问坐在郭守成对面的郭守礼:“二叔以为呢?”
    郭守礼很有名士风范的以一个随意的姿态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此时听到郭继业的问话,就用折扇拍打着自己的手掌心,笑回道:“我觉着大侄子你这分宗的决定很好......”
    “哗——”
    郭守礼此话一出,堂下族人们的矛头瞬间指向了郭守礼。
    郭守礼可没有唾面自干的癖好,他见有人骂他,登时大怒,对站在自己身后呼啦啦一群数都数不过来的大小儿子们喝道:“平日养你们做什么的?没见你们老子被骂了,去,给老子骂回去......”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郭守礼儿子众多,不说全部吧,总有一小半遗传了他某些混不吝的个性,是以,他这个做老子的一号召,一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儿子”们就从他身后鱼贯而出,与骂他们父亲的族人们对骂起来。
    人要和众,郭守礼那些就是想隔岸观火的儿子们或许不认同父亲的做法,但在这个时候,要是不去帮忙,那就不是一家人!
    他们可以关起门来在自己这一房掐架,但都有人骂到他们父亲头上了,就是父亲没理,他们也得为父亲出头,否则,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所以,有战斗力的去前方和人对骂,战斗力稍弱和没有战斗力的,就在后方助力,坚决拥护他们的父亲不能被人给骂了。
    郭继业:......
    没成想,二叔这一房竟是这样的魄力非凡吗?
    英国公扭开头去,长长叹息,不欲看二儿子率领孙子大军们带头闹腾,话说这二儿子混不吝的性子到底像谁啊?
    倒是国公夫人手执团扇半遮面容,似是不忍直视堂下子孙闹剧,但你若细看,就知道这为慈眉善目的老夫人暗中给次子递眼色,不是要他收着些,而是夸他干得好。
    郭守礼收到了母亲赞赏的眼神,心下一阵得意,生儿子做什么用的?就是这个时候用的!
    他满意的看了眼在前头战斗的年纪大的儿子,给在后头跳脚嗷嗷叫的年纪小的儿子们一口茶喝,省的叫的太大声,伤了他们的喉咙。
    委实是一位很有责任心的父亲了。
    只有郭继拙,面对这场闹剧忍无可忍,他左右不了什么,便欲转身离开。
    郭守礼幽幽道:“你可想好了,你出了迎晖堂的门,不仅不再是我郭守礼的儿子,也不再是郭氏子孙了。你以往因为郭氏这个姓氏所带来的所有优待都会被收回,你‘文己’公子的名号还能不能保得住,也是两说。”
    郭继拙身体一颤,他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英国公看堂下几乎要打起来了,他这暴脾气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拿起案几上的茶盏就摔了下去,暴怒道:“你们都给老子住嘴!”
    “砰——”
    一声爆响终止了堂下对骂的闹剧,碎裂迸射的碎瓷合着温热的茶水茶叶溅射八方,骇的离的近的人连忙后退,倒是在堂室场中清出了一块空地出来。
    英国公指着下面人叱骂道:“你们也是老成持重之人?看看你们都在做些什么!荒谬!荒唐!”
    听了这话的族老们痛哭出声,他们就不知道他们行为荒唐吗?
    但他们有苦有委屈现在不说出来难道要等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再说吗?
    有族老痛哭流涕道:“家主啊,您现在给我等一个准话,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是共商郭氏百年大计,郭氏百年大计,难道就是驱逐我等吗?我等到底做了什么,要少主如此痛恨,半点同族的情面都不留?家主,这到底是您的意思?还是只是少主一个人的意思?”
    英国公为难极了,他要是说这都是郭继业的意思,他这个做家主的也是刚才才知道的,这些族人老兄弟们肯定不会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些人还不知道,他昨天就已经被陛下一撸到底,也一眼可见的有郭继业在他就不会再起复。
    有郭继业在,皇帝不会再用他!
    郭继业现在虽然还只是世孙,但很快,他就会是世子,会是英国公,他为什么能坐在以前都是他坐的主位,因为现在,郭继业已经是郭氏实际上的家主了。
    而堂下这些族人,还一无所知。
    他视线略过堂下某些人的脸,心道:你们这些人当中,是有真不知道的,但也有消息灵通之人应该已经听到昨日的风声了,为什么你们还要跟着这些人一起闹呢?
    是因为觉着法不责众,想要混过去吗?
    英国公起身,转过案几,站到台前,居高临下目光坚定对众人道:“这是我的决定,你们难道不服吗?”
    族老涕泗滂沱,声泪俱下问道:“为什么啊?家主,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分宗啊?”
    英国公缓缓道:“老三,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分宗吗?你曾经做过什么,你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打算认了?不将你分出去,是要我整个郭氏随你葬送吗?”
    这个被英国公唤为老三的族老身子剧烈一颤,瞳孔骤缩,颤声道:“无凭无据之事,如何就能擅定罪名......”
    “擅定罪名,不然吧。”郭继业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