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与裴暨约定练习的地点在城郊。
想甩开梁雾青。
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人身自由受限,应当不能够远离市区。
左等右等,直到叁天以后出门,再次询问裴暨,也没有得到理想的回答。仍然是:他和我们在排练厅见。
盛意不得不提前出门。
练习的地方是裴家一处些微荒废的庄园,无人居住,只定时有人来打理。如今,正在挂牌出售。
她看见消息,借口也有意向,练习之余可以看房。裴暨欣然同意。
璀金色的日光,折在车前的挡风玻璃上,盛意放下遮光板。
引擎发动,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压着一地斑驳光影,疾驰向前。
看过庄园地图。
除去前门、后门,还有一扇开在西侧的门,正对一片景观湖,风景极佳。
盛意将车停在附近,清了清嗓子,发送一条语音:
“裴医生,我的鞋坏了……你能早一点过来吗,我在西门的湖边。”
得到对面的肯定答复,盛意才下车,来到湖边。
粼粼的光晃眼。
沿途有梧桐树遮挡,倒不算太热。她半低着头,倚在栏边看手机。
熬到时间差不多了。
她脱下高跟鞋,丢到一旁。
赤着白生生的脚,走上木板搭建的钓鱼台。
在确保一进门便能看见的角度坐下,脚尖垂进水里。
等待片刻,直到看见水泥地面上汽车停泊的影子,她立刻放下手机,轻缓地晃着腿,装作低头掸水玩。
“……”
钓鱼台没有树荫遮蔽。日光晒在后背,隐隐发烫。很快,后颈腻出一层薄薄的汗,盛意忍不住将头发撩了又撩。
怎么还不来?
她终于抬起头——
撞上一双灰色眼瞳。
不知道他看了多久,眼尾挟着倍感可笑的嘲弄。
“怎么是你?”
顿时感觉脱衣服给猴看。
立刻收回腿,就要起身,却不想,身下的木板突然传来吊诡的偏移感。
她惊叫了一声。
“如果是我,”
岸边,梁雾青慢悠悠地开口。
“就不会看见了‘禁止使用’的牌子,还非要走上去。”
禁止使用?
顾不上回击,“哪里写了?”
“哦,”他哂,“原来是瞎。”
他指了指立在灌木丛里的木头牌子。
来的时候,盛意只顾看手机,压根没注意到还有这么块牌子。
她不安地握住木板边缘,被迫求助地看向他,“那、那我现在怎么办?”
“会游泳吗?”
“……一般。”
一般也是美化了。
盛意没有特别学过游泳,但会基本的闭气和扑腾,淹不死。
然而,不知道湖到底有多深,面对未知,总是恐惧的。
“游回来。”他凉凉地回答,“或者,你可以试着在钓鱼台倒塌前跑回来。不过,我看刚才的反应,应该已经不怎么稳定了吧?”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不想把裙子弄湿。
提起唇角,她展示出甜美的笑容。
“你游过来接我。”
“……?”
他的眉梢明显一跳。
看傻子的眼神,“做梦。”撂下话,转身便走,似是铁了心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见他真的愈走愈远,盛意立即再换了一副表情,不再故作镇定,慌张地叫起来,“梁雾青——梁雾青——!”
她甚至能感受到插进湖底的木桩,因为泥土变软,随着她每喊出的一个音调,正在岌岌可危的摇摆。
梁雾青停下脚步。
回头看,
她的脸上出现从未见过的委屈、不安、无助,种种真实,从被险境割开的虚伪面具下,争先恐后地挤上他的眼前。
他注视着她。
再次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回到她的跟前。
“……一个月。”
他看着她善于说谎的眼睛,那里,已经蓄上泪花,只差夺眶而出。
“一个月?”
那就是六次——
注意力离开害怕,她开始思考,如果答应,对于梁雾青而言,是否有暗示前几天定的规则不作数的意义。
那可不行。
她想得太认真,以至于没发现梁雾青已经下水。
直至脚踝被拽了一下。
心里一跳,思绪跟着被拽回来,本能地向下看去。
梁雾青浸在湖水里,眉心蹙得很深。不耐烦地问她,“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