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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节
    他们正要各回各家,忽然有一个讥讽的声音穿透重重夜幕,如擂石滚木一样砸在众人脑际:
    “身为地方大族,平日里靠盘剥乡里享尽荣华富贵,事到临头,却不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置数万父老乡亲于城外而不顾,只想着自家的富贵荣辱,真是贻笑大方。”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无不神色一变。
    循声望去,就见昏暗的巷子里,有一名穿青衣戴斗笠,背负长刀的修行者,正不紧不慢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对方的不屑与鄙夷之意,哪怕隔着数十步,众人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是谁?”
    “你是何人?”
    “谁敢这般大言不惭?”
    “简直是找死!”
    众家主、长老俱都怒喝出声,并暗暗调动修为之力,做好了随时暴起杀人的准备。
    若不是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意图,他们说不定已经祭出杀招。
    左车儿保持着既定步伐不变,对众人的杀意置若罔闻: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夜我要诸位都跟我走一趟。而你们,除了服从别无选择。”
    众家主、长老都是徐州豪强,平日里哪有人敢在他们面前如此嚣张,无不怒发冲冠。
    “放肆”
    “大胆!”
    “简直是不知死活!”
    “你以为你是谁?!”
    唐珏眉头紧皱,这座宅子是他的,今夜也是他把众人叫过来议事,现在被人杀上了门,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向身边一位修行者使了个眼色,让对方去试试左车儿的修为。
    修行者暴喝一声,拔剑出鞘,猛虎一般冲了出去,半途身后升起元神异象,展露出元神境初期的非凡修为,剑如流星直取左车儿眉心!
    包括苗恬在内,众人莫不紧紧注视着左车儿,想要看看对方到底有没有实力撑起他的嚣张态度。
    在他们的视线中,修行者闪电般逼至面前时,左车儿依然没有拔刀。就好像一个踏青游玩的人,根本不知道何谓危险。
    有的人不由得露出哂笑。
    但下一刻,他们的笑容便凝聚在脸上。
    因为出手的修行者倒飞了回来!
    而左车儿只是简单出了一拳。
    那名元神境初期的修行者摔回唐珏脚前,却没有人一个人关注他,此时此刻,包括唐珏在内,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左车儿。
    眼中饱含惊骇。
    在左车儿出拳的一瞬间,他们就判断出了左车儿的修为境界。
    元神境后期!
    竟然是元神境后期!
    虽说经历了一场国战,中原皇朝存活的修行者实力普遍提升,一州刺史都有元神境中期的修为,徐州地方大族中亦不乏这种强者,但元神境后期的实力依然太过骇人。
    那可是王极境之下的最强战力。
    整个徐州地方大族群体里,这样的存在都属于凤毛麟角!
    而在场的,没一个拥有元神境后期的境界。
    让唐珏、苗恬等人惊悸的还不止于此,随着左车儿强势出手展露修为,巷子两边的屋顶上,忽然有许多人从阴影中露头。
    他们无不将自己的修为气机散发出来,罩向众人。
    全都是元神境强者!
    而且元神境中期的数量不少,元神境后期也不止一个!
    双方若是较量,他们处于绝对劣势!
    有人开始发抖,有人禁不住左顾右盼,能够稳住心神的家主、长老只占半数。
    对方是谁?属于哪个势力?今夜骤然发难,目的究竟何在?
    他们会不会性命不保?
    平日里,他们鱼肉乡里、欺凌弱小是一把好手,压迫百姓剥削平民的时候,无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仙模样,但在面对比他们更强的存在时,他们中有半数的人,跟平民百姓面对他们时的状态并无二致。
    强者跟强者殊途同归,弱者与弱者没有不同。
    而强弱往往是相对的。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要带我们去哪里?”苗恬声音颤抖,先前喜形于色的面容,在此刻变得犹如土灰。
    “这里可是徐州城,咱们要是拼杀起来,必然引得节度使府注意,届时藩镇军高手出面,你们还能讨得到好?”唐珏忌惮万分,但不失风度的出声。
    左车儿轻嗤一声:“就凭你们刚刚在谋划的事,倘若武宁军高手真的出面,你说谁会死得更快?”
    这话还只是让一部分人惊骇不定,但左车儿接下来的话,却令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压迫感与寒意:
    “再说,此时常怀远自己可是忙得很,哪有心思顾及你们?”
    有家主经受不住威压,嗓音都已经变调:“你们到底是谁?到底想要干什么?咱们有事就不能好好商量?”
    左车儿没有回答。
    他懒得回答。
    可有人替他回答了。
    那是一个让他倍感陌生,且气机格外强大的声音。
    “他们是河北朝廷的人,来这里就是要你们这些权贵身死族灭。若是跟他们走,你们必死无疑。
    “相反,你们若是愿意投靠我们,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对了,你们其实已经投靠了我们。”
    第七三八章 深夜造访(4)
    徐州别驾张名振,正在自家府上宴客,灯火通明的设厅里,姿色上等的艺伎歌舞不绝,丝竹管弦之声绕梁不休。
    客人只有两个,都是武宁军中的实权校尉,虽说不是高级将领,麾下兵马不多,但好歹有超过千人的部曲。
    两名校尉跟张名振推杯换盏,言谈之间十分熟络,不时有爽朗笑声响起,显然经常在一起吃肉喝酒,关系亲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名振忽然拍了拍手,打断厅中歌舞,挥手让闲杂人等退下,连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留。
    两位校尉对此并不意外,今夜他们被邀请来赴宴的时候,就知道张名振找他们有大事相商,此时都凝神安静等待。
    果然,张名振开口了,而且兀一开口便直奔主题,将跟吴国的联系的最新进展告知两人,说明了他们该做什么,能得到什么。
    两位校尉听罢之后十分激动,搓着手跃跃欲试。
    张名振平日里交游广阔,跟他们来往他们业已不少年,虽然算不得生死之交,但交情也非同寻常,算是他在军中的触角。
    张名振投靠吴国后,限于自己权位不够,在军中没有多少影响力,便拉着两人入伙,以求立下更大功劳。
    两名校尉,一个为财帛所动,被张名振收买,一个认为常怀远并非明主徐州相对弱小,迟早被吴国吞并,也被张名振说服。
    “吴国大军渡过淮河兵临徐州城下时,常怀远若是不甘失败,必然要做困兽之斗。对吴国而言,原本区区一个常怀远不足为虑。
    “但眼下想要得到中原的不止吴国,魏氏、赵氏必然插手徐州之争,届时常怀远如果得了外援,武宁形势就可能起变化。
    “吴国大军要图谋中原,就不能被徐州阻拦脚步,必须迅速拔掉这颗钉子,而那正是我等的用武之地。
    “一旦我们帮助吴国得到徐州,那便立下了赫赫战功,加官进爵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张名振说完这些,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位神色激动的校尉,“从今日开始,两位要拉拢能拉拢的军中将领,到时候好一起举事,将吴国大军放入城内!”
    两个校尉兵马不多,若是没有处在十分关键的位置,难以起到太突出的作用。
    而以张名振的身份地位,会被他拉拢结交,甘愿上他那条船的,必然不会是常怀远的心腹爱将,也难以在战事处于关键位置。
    但两位校尉毕竟是武宁军内的实权校尉,所以他们只要拉拢更多将领,壮大自己队伍的实力、声势,就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张名振拿出一份名单,交给两名校尉,那是他根据对武宁军的了解,拟定的一份将领名单,上面的人容易被拉拢、收买。
    商量完了正事,三人简单喝了几杯,张名振将两人送出门,临别之际殷殷叮嘱:
    “此事一定要秘密进行,万勿走漏风声,如果对那些将领的试探结果不好,一定不要强求。
    “哪怕我们最终拉拢不到多少人,也不能把自己置于险境,否则吴国大军还没进城,我们便可能身死道陨了!”
    言辞虽然谨慎,但在内心里,张名振知道这回必然能拉拢到很多徐州将领。
    只要常怀远开始对徐州大族动手,而泗州又传来吴国大军在内应帮助下,成功渡过淮河向徐州袭来的消息,那么徐州武宁军中愿意投靠吴国的将领会大有人在,对方只会苦于没有门路。
    张名振选择在这个时候拉拢武宁军将领,可谓是正当其时。
    两名校尉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不会出差错。
    三人正要分别,门外长街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
    “张大人身为常帅心腹,在武宁危急之时不思报效主公,全知遇之恩,反而挖常帅的墙角,撺掇别人投靠敌人,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做了贼就难免心虚,阴谋也最怕被人看见,张名振听到这番话,心头一紧呼吸一滞,连忙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眼中杀气爆闪:
    “何人在此胡言乱语?!”
    他看见了来人。
    那是一个穿青衣戴斗笠,背负长刀的修行者,步伐沉稳气度凌厉,长街上光线暗淡,看不清他的具体模样,平添几分神秘莫测。
    身影不熟悉,张名振觉得自己不认识此人。
    而这正是问题的关键。
    因为对方展露出来的修为气机表明,他是一名元神境后期的强者!这不是张名振能够应付的。
    对方是什么来头?
    常怀远派来监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