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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节
    他没有选择,只能迎上那名王极境,跟对方捉对厮杀。
    纵然他心里明白,这样的战斗已经没有意义,他的部下跟蒋飞燕所部,被拥有优势兵力的北胡精骑围攻,厮杀下去必败无疑——他也没了选择。
    “绝对不能败!就算不能接应酸枣县驻军撤离,我跟蒋飞燕的部曲也不能大败于此,否则我回去之后如何跟皇后交代?
    “没了这一万精骑,之前救的人都白救了,汴梁增加的人手,远远不够弥补此战损失的精锐!
    “我陈安之今日就是战死在这里,不回去了,也要让这一万精骑回去!我陈氏需要的是战功,而不是败绩,也不能再有败绩,何况是这样的大败!”
    想到这里,陈安之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心中的悲愤,让他爆发出了巨大潜力,不惜跟对方以命相搏、以伤换伤,只求能够击败对方,接应己方将士撤离。
    然而,他愤怒,对方也愤怒;他悍勇,对方同样不是吃素的;他不惜性命,对方一样不曾后退半步;他不愿看到己方战败,对方也有不能战败的理由。
    他吼得有多大声,对方就咆哮得有多厉害。
    他五官有多狰狞,对方的面容就有多扭曲。
    愤怒,并没有让他的实力突飞猛进,打破常规一下子上升一个台阶。
    如果愤怒就能让人一瞬间拥有强大实力,那强大未免也太不值钱。
    所以两人拼杀半响,互相都受伤不轻,却是谁也没有占到实质便宜。
    陈安之绝望了。
    他已经看到他的部下被对方外围的兵力,给迂回包围住,再也难以脱身。
    陈安之眼角淌下了悲愤、自责、懊恼的泪水。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作为一个沙场将领,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他心痛如绞,脏腑都似在往外渗血。
    ......
    陈安之的泪,流出了一滴,就再没有第二滴。
    倒不是被对方一刀给砍了脑袋。
    虽然他的样子,跟被砍了脑袋没什么两样——呆立当场,嗔目结舌,僵硬的不动弹。
    但这却是因为极度的震惊与意外。
    他刚刚嘶吼着一刀劈出去,对方也怪叫着一刀劈过来,如果不出意外,两人的刀气会当空撞在一起,而后一起爆炸消散——就像之前无数次对拼时一样。
    可眼下,他一刀斩出,对方的长刀上,却没有刀气发出,反而诡异的愣了片刻,这就导致他的刀气,直接斩中了对方的眉心,把对方的脑袋给劈开了。
    对方瞪大双眼不解、迷茫而愤怒的看着他。
    发生了什么?
    陈安之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对方故意放水?
    还有两军交战,敌将舍了自己性命不要,故意给自己放水的?
    答案当然不是这个。
    答案显而易见。
    在那名北胡王极境修行者,从半空栽落之后,陈安之便看到对方原本所在的位置后面,多了一个红衣小姑娘。
    红色镶银边的衣裙,陈安之见过太多。
    小脸白皙圆润、双眼乌黑发亮的水灵小姑娘,他也见过很多。
    但一个这样的红衣小姑娘,右手并成剑指,就能用真气凝聚出实质的剑芒,而且那剑芒的气息还强大得令人心颤,这就超出了陈安之的阅历范畴。
    陈安之惊诧、茫然的看着那个小姑娘,哑口无言。
    就像北胡王极境死的时候那样。
    对方是谁?
    怎么冒出来的?
    豆蔻的年华,怎么会拥有王极境初期的强悍实力?
    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是不是久战成疲,出现了幻觉?
    陈安之闭上眼,用力甩了甩脑袋。
    等他再度睁开眼,他就看到红衣小姑娘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他认识。
    不是认识,而是熟悉。
    岂止是熟悉,简直是熟悉到了骨子里。
    但正因如此,看到对方毫无道理的出现在眼前时,他才更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好半响,陈安之终于是没忍住,伸长脖子嘎声问:“宁......宁哥儿?”
    .......
    己方死了王极境,对方却有几个活生生的王极境,纵然有三四万兵马,北胡大军仍是立即鸣金收兵,撤回营中严防死守。
    酸枣县里,历经苦战折损太半命悬一线的守城军,终于能够撤出来。
    那是足足五千将士。
    陈安之想过很多次,他跟赵宁重逢是什么场景,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今天这种景象——又一次被赵宁帮助、搭救。
    “你不在郓州,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陈安之上下打量一身青袍的赵宁,嘴里啧啧称奇,“孝文山一战,灭了六个王极境,还重伤了蒙哥,威风啊!”
    不等赵宁说话,他的好奇而疑惑的目光,就落在了红蔻身上,“这个小丫头什么来头,小小年纪,怎么会如此厉害?”
    赵宁无奈地笑道:“你问题这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个?”
    “简单!”陈安之伸手一指北胡军营,“能不能帮我灭了他们?”
    赵宁摇摇头:“不能。我伤还没好,现在仅能浮空飞行,红蔻情况也差不多,全力出手不了两下,搞搞偷袭还可以,正面对敌连一个王极境初期都应付不了。”
    陈安之满脸写着不相信:“真的?要是这么弱,你会离开郓州跨越滑州到这里来?这一路上可多的是王极境!”
    赵宁耸耸肩:“信不信由你。”
    陈安之撇撇嘴,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目光又落到了一旁的红蔻身上:“红......红蔻姑娘是吧?你怎么这么厉害?不合常理啊!”
    红蔻笑眯眯的不说话。
    赵宁帮着解释道:“这是人家的传承秘学,你就不要瞎打听了。”
    “真的不能说?一点都不能透露?”
    陈安之不太甘心,“就算是王极境修行者,从远处飞到战场上,也必然会有气机流露,绝不会让人半点察觉不到。
    “可我在看见她之前,什么都没感觉出来——估计那个死掉的北胡王极境修行者,也是不明不白的。”
    赵宁笑了笑,不无显摆之意:“说了,这是人家的传承绝学,不好讲明的。你硬要问,我只能告诉你四个字:人剑合一。”
    看他颇为神气的模样,好似身边跟着这样一个小姑娘,自己的面子跟格调都上升了一大截。
    陈安之不明觉厉,伸出大拇指:“厉害,佩服。”
    ......
    跟北胡王极境修行者,厮杀的快要精疲力竭的陈安之,没有赵宁跟红蔻的帮忙,自己也拿几万北胡大军没辙,只能带着撤出酸枣县的齐军回汴梁。
    “你不跟我一起回汴梁?咱姐可在汴梁呢,你就不去见一见?”
    听到赵宁说要往西去郑州地界,陈安之诧异不小。
    “她不在汴梁,在匡城县。”赵宁好似什么都知道。
    陈安之纳罕地道:“那也不会一直呆在匡城县,只要我接了酸枣县的人马回汴梁,大姐也一定会回去的。”
    “回来的时候再见吧,不急于这一时。”赵宁摆摆手。
    陈安之点点头,表示虽然不理解但也不纠结,转而问:“为何着急去郑州?”
    赵宁笑了笑:“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救更多你这样的人,也帮助更多像酸枣驻军这样的将士脱困,为大齐保留更多血战余生的精锐老卒。”
    陈安之顿时肃然起敬。
    ......
    魏州。
    元木真览罢手中军报,挥了挥手,让堂中送信的修行者退下。
    派这个修行者来送军报的人,是萧燕。
    军报里说的,是萧燕在河北地围剿各路叛军的情况。
    情况很详细,甚至是繁琐,但总结起来却很简单:
    围剿进行得有条不紊,斩获也不小,但那些叛军滑溜得很,总是能闻风而动迅速突围,要彻底剿灭这些叛军,还需要不小时间。
    事情不如之前预计的顺利,元木真虽然不甚满意,但也没有多少怒气可言。
    时至今日,他已经收起了对大齐,尤其是对赵氏的俯视之心,心境修炼得愈发古波不惊,外物已经极难打动他。
    如果是眼下听到蒙哥关于孝文山之役惨败的禀报,他绝不会气得吐血。
    成长这条路是没有尽头的,元木真虽然是天下第一人,世间无双的天人境,却也同样在这场国战中获益匪浅,收获良多。
    收起军报,他召来一名修行者,吩咐道:“告诉公主、左右贤王,朕要出海问道,各地的战事就由他们自行主持,倘若遇事不决,便一起商议。”
    “得令!”
    元木真起身来到门外,负手看向湛蓝如洗的天空,目光深邃。
    自己的伤势是什么样,需要多久恢复,他清楚得很;晋阳一战中,赵玄极和那几个齐朝异人的伤势如何,他也心知肚明。
    元木真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必须抢在这些人伤势复原之前,先治疗好自己的伤情。唯有如此,他才能扫除这些拦路的障碍,赢得这场国战的胜利。
    在这场国战中,他这个天人境,能不能横扫齐朝顶尖修行者,至关重要。
    他要出海,去更加辽阔的天地,见识更加浩远的景致,参悟更加玄妙的大道,进而让自己尽快恢复巅峰战力。
    甚至是,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