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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元棠倒是看的明白,因为这时候很多学生还有一种朴素的算账心态,那就是这玩意儿再好吃,它也就是个土豆,光为了口味买单,那是后来物质条件已经丰富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普遍心态。这时候的人们普遍心理想的是,那玩意儿它再好吃也就是个土豆,又不是肉,不是肉你敢卖五毛?那我买了不就是个傻子?
    元棠加上肉之后,就不一样了。加了肉的东西卖五毛,情有可原嘛不是,肉就是贵一点!
    元棠算了笔账,加肉让她每天少挣了一块钱,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另外一家虽然生意一般,但也坚持了下来,于是学生们都知道门口有两家土豆泥,一家是加肉的,五毛,一家没有肉的四毛。
    如此这般过去一个月,元棠算了下收入,开学将近两个月,她赚了将近两百,但光是买衣服被褥表和一些杂七杂八,她又花了六七十,现在的存款是一百三十五块二。
    至于她的成绩,在开学的四百五十多名之后,维持着每次月考前进几十名的速度,现在堪堪迈进了四百名的大关。
    成绩稳步进步,收入也日渐增加,元棠只觉得自己像是从一个干瘪的果子,逐渐在日光底下变得丰盈起来。
    揣着钱,元棠叫上胡燕,打算去趁着天冷下来之前买冬衣。自从上次在弹棉花那儿买到了被子,元棠算是发现了这个窍门,她这次还打算去找人买棉花,买了棉花之后再找人做衣服,这样总能省下钱来。
    再次来到地毯厂,元棠这次居然见到了胡燕的大哥胡青。胡青长得高,眉目挺括,因为常年在外面跑大车,这年月劫道的多,常在外面跑车的人车上都放刀。因此胡青眉眼间带着点狠劲,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胡青刚出大车回来,马上就又要走,因此过来看看胡燕,顺便给妹子送点南方的好东西。
    元棠识趣的想要告辞,却被胡青看到她手上拎着的电子表。
    “这是干什么呢?”
    元棠有点无奈:“表坏了,拿去修。”
    亏她还花了八块呢,三个月都没坚持到。
    “别去修了,这东西里面都是塑料芯,修不好。”
    胡青从包里翻出来一个电子手表,花花绿绿的表盘,看着就是小孩子喜欢的样子:“喏,这个,在南方两块钱就能买一个。送你了。”
    两块钱……
    元棠眼睛突然闪起光芒。
    第020章
    心里有所图, 元棠厚着脸皮留了下来,胡青对小妹这个朋友也有印象,因此十分慷慨的表示要请她们两个去喝冰花露。
    胡燕乐得直蹦高, 冰花露是去年在贸易园那条街上最新开的一个冷饮摊。香精勾兑的几种口味的冰水, 里面加上山楂片碎, 芝麻,花生, 葡萄干等各色干果。一杯就要一块五!
    不过那店家也是很会做生意了, 他每天就下午四五点出摊, 正好错过太阳最热的时候, 这时候下班的青年男女就出来了,一杯一块钱的冰花露, 旁边是白色塑料桌椅和大大的阳伞,能坐下歇脚, 一杯喝完还能续冰水。
    在冰花露开起来这段时间, 能坐在白色塑料椅子上享受一次,那是能回味好几天的“奢侈”行为。
    胡燕自从挣钱之后是不太抠着花的, 但是花钱吃饭,和花钱去买“没什么用”的冰花露是两回事。尤其厂里的女工们经常聚在一起打趣谁谁谁被人请了冰花露,似乎普通的饮料被赋予了很不一样的价值, 在胡燕心里多了一层神秘的光彩。
    胡燕激动的很,元棠倒是很平常。
    上辈子她打工回来时候,那高不可攀的冰花露早已经大街小巷全是, 然后没过几年, 就被一个带着王冠的雪人给干的找不着北了, 倒是满大街都是“你爱我我爱你xx冰城甜蜜蜜”的魔性洗脑歌声。
    胡青很是慈爱的看着妹妹,胡父去的早, 胡母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早些年家中的困苦实在是不足于外人道。一个穷字,他钻营刻苦的跟人学大车,二弟更是早早就辍学干瓦匠,还不就是希望家里人能过的好?
    如今他马上就要结婚,小妹也有了工作,他终于觉得自己能稍稍喘口气了。
    三个人坐在冰花露的椅子上,胡燕挑来挑去,最后挑了一个橘子味的,元棠则是随手指了一个薄荷的,胡青摆摆手不要。
    再陪妹妹一会儿,他就得赶紧走了,下午六点装好车他要去西安。他得趁着走之前再去一趟面粉厂。他的婚期订在两个月后,未婚妻是面粉厂的临时工,于情于理回来也要给未婚妻带点礼物。
    元棠戳着玻璃杯子底部的山楂片,问胡青一般是走哪些地方的车。
    胡青往椅子靠:“西边东边都去,南方去的少,主要去南方的货都是地毯厂的,要看燕子们厂里交货的情况。”
    他供职的地方是一家货运,全看县里的厂子出货进货,有时候也拉牲口,就比如今年,拉了两次西边的牛羊。
    元棠:“那胡大哥,你平时到地方了能歇多久?”
    “也得有个一两天,看路上远近,远的话就两天,近的话就一天。”
    元棠目光灼灼:“胡大哥,那你有空弄点东西回来不?小商品,衣服,袜子,零食书本也行的,主要看你方便。”
    胡青轻笑一声:“你这丫头脑子倒快。”
    他干这个活,早就知道怎么捞偏门了,那车回程路上帮人捎带点东西,或者带点酒或者大件,回到白县一倒手就是大几十的挣头。
    不过他倒是从来没想过带小商品回来,一来是他抽不出来空去卖,二来也是他的固有思维,觉得这东西挣头少。
    就比如之前白县这边自行车卖的贵,他跑一趟南方弄来三辆自行车,回来直接挣下快一百。跟大件一比,小东西得带多少才能挣一百啊,还麻烦。
    胡青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元棠却还不气馁。
    她眼珠子一转,一把拉过还沉醉在冷饮里的胡燕。
    “胡大哥,我要的货不多,而且我还不挑,你只要每次给我带一百块钱成本的货回来就行,这个钱我全出……我跟燕子一起周末摆摊!我们俩五五分账,算您入个股成不?”
    胡燕一脸茫然,啥啥啥?
    怎么好端端的说起摆摊了?
    胡青看妹妹的样子,一脸无奈:“我劝你还是不要拉着她。”
    自家妹子是个什么性格他还不知道吗?就是个憨货,哪儿有那做生意的脑子。
    元棠却觉得这样正好,她之前提醒过胡燕,让胡燕去上个夜校,可胡燕嘴上答应,一直都没有行动。元棠自己还要上学,哪儿能一天天盯着胡燕上进?
    既然这样,还不如拉胡燕跟自己一块搞点小生意,只要是胡燕能有一些摆摊的经验,以后就算是地毯厂倒闭了也不怕。
    再者……
    元棠心知肚明,上次借胡明的光已经是自己沾光了,人哪儿有光占便宜不付出的?她想用胡青这条线,就得拉上胡燕,不然利益怎么分配都会不长久。
    胡燕:“喂喂喂,我也没有那么差吧……”
    元棠拉着她:“那你是同意了?”
    胡燕:“额……那倒也……”
    她也没想同意啊。
    胡燕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她每个月收入六七十,自己留三十花销,剩下交给家里。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平时也不用操心,日子过的且舒服呢!
    摆摊……胡燕觉得有点难为情。
    元棠才不管,她一门心思要给胡燕拉上车来。使劲的软磨硬泡,甚至开始卖惨。
    “燕子,你陪陪我呗,我自己也害怕的,要是你不陪我,我自己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
    胡燕被唠叨的晕晕乎乎,稀里糊涂就松了口。
    胡青一脸笑意:“行了,你要干就干吧。我看你这样,就该紧紧弦。”
    明明一样岁数,人家元棠多老道,唱念做打的,哪儿跟她一样,还一脸孩子气。
    胡燕不服气,捣着杯子里的碎料:“哼,你等着吧,说不定我比你还有钱呢!”
    接着一饮而尽,豪气的冲老板喊:“续冰!”
    元棠和胡青都被她逗笑,两人开始谈起细节。
    元棠拿出纸笔,写自己需要的东西。
    因为胡青去的地方有不确定性,但是去的最多的,是省城。
    元棠上辈子去过省城,知道省城在火车站周围有好几个大的市场,省内的小商品和衣服都是从那儿来。
    她没想着卖衣服,事实上现在卖衣服也没那么简单,农村虽然不愁吃的了,但钱紧是很多人的常态,而且观念还没有转变过来,甚至家庭没那么紧张的人也都不会轻易买衣服,谁家不是新三年旧三年的过来。缝纫机还是家里的大件呢,衣服多是自己做,要买衣服的话,都是城里职工多,可职工要挑款,所以这条只能pass。
    元棠想了想,最后写下的第一选择商品,是袜子和内裤。
    内衣裤袜这种东西,谁都少不了,城市很多家庭都会买单,再加上这东西算是半个消耗品,在几十年后,这玩意儿也是暴利产品。一打袜子的进价能只有两三块,拆开一双却能卖个一块钱,这个利润率相当惊人。
    元棠详细写了自己要的品种,为了避免让胡青去挑款,她只写了价格范围和纯色两个要求。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大红色的袜子内裤肯定好卖,让胡青有条件多进一点,一时卖不了她就等过年去赶集卖。
    第二选择,元棠写了电子表,铅笔盒和几样自己有印象的后来比较风靡的小孩玩具。
    就比如花花牌和小孩的那种羽纱头花。
    元棠按照记忆描述了这几样东西的样子,都是价格不贵,但很容易引起风潮的。现在城市都是只生一个孩子了,拿了零花钱的孩子们难道就不缺点新鲜玩意儿?
    至于电子表,元棠觉得她放在学校门口一定好卖。
    高中生,只有教室一个电子钟哪儿够,所以有条件的学生是戴手表,没条件的就很麻烦。如果这时候有个五块钱的电子表,肯定会有很多人买。
    第三选择,元棠笑的很狡猾。
    “胡大哥,你肯定也有自己的门路,要是有合适我的东西,你尽管进,我不怕折本。”
    这年头还有一种东西,就是底子货。就如同元棠知道的那注定会倒闭的地毯厂,现在外面也不乏这样的存在。
    国营厂子因为周转不灵或者产品销不出去,濒临倒闭的情况时有发生,元棠就不信胡青碰见了会放过去。
    她也不贪心,胡青要是愿意,带她一把最好不过,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反正只要货源有,她早晚都能挣下自己的第一桶金。
    胡青深深看了一眼元棠,这丫头是真的灵光。
    不过灵光也好,反正是带着自家妹子挣钱的,他也不吃亏,就当是贴补妹子了。
    敲定之后,元棠利索的交了一百块出去,胡青这次去西安是带货去的,回来空车回,到省城会装货,正好在省城能进一次货。
    元棠说好到时候等货到了先给胡燕,然后让胡燕给她个信,她晚上放学过来看一看,等到周末两个人就来贸易园这边打游击摆摊。
    挣钱的事情这么快就确定下来,元棠只觉得心情舒畅无比。
    胡青这边跟妹子告别之后,也心情不错,去看未婚妻时候脸上就带了出来。
    胡青的未婚妻是别人介绍的,叫范娟。
    范娟今年二十一,生的一张容长脸,不笑的时候有点冷,笑起来却看着蛮端庄。用介绍人的话来说,“是个过日子的人”。
    胡青就是看中她这一点,再加上范娟就是隔壁村的,两家一打听,家底也差不多,范娟家是一个弟弟,弟弟上学,父亲是村小的老师,母亲会门手艺,做衣裳,家里条件还行。
    家境过得去,人品过得去,长得过得去。
    胡青没怎么犹豫就决定跟范娟结婚。
    倒是范娟犹豫了挺久,她觉得胡青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上面没爹,担子太重。
    结果介绍人把详细情况一说,说胡青的弟弟也是有手艺的,挣钱着呢。妹妹更是也进了厂子当工人,家里是没爹,但就一个老娘,将来养老压力不大。
    这么一说,范娟也觉得胡青的条件似乎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