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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一股极淡的花香从她身上传来,江蓠脑中一炸,差点拿不稳盒子。
    “岘玉姐姐,你去哪儿用饭?这个时辰饭堂都关了。”
    江蓠深吸口气,维持住微笑,“我出去随便买点儿。”
    “那咱们一起去,我也没吃。”薛白露揽着她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出了屋子,还不忘回头跟她哥哥说:“东西我带到了,走啦。”
    江蓠僵硬地随着她走出彝伦堂,心中飞快地盘算着此人到底是不是薛白露,这香味她不可能认错,就是用来变声的薜荔虫!只不过比她在桂堂里服药后的香味淡不少,常人闻不出来,但她的鼻子很灵。
    到了京城,她忙于各种杂务,没再接触过与桂堂有关的事,楚青崖说秋兴满和堂内的易容圣手不知所踪,今日竟叫她意外碰上了线索!
    她决定找机会探探虚实。
    可能是伪装得太好,薛白露根本没注意她心有旁骛,絮絮叨叨地和她介绍国子监巷里有哪些卖吃食的铺面,什么羊肉馅儿的胡饼、猪肉大葱的包子、三鲜的水晶角儿,说得口水都下来了。
    “岘玉姐姐,你有忌口吗?”
    “没有,都能吃。”江蓠很客气,“我请你吧,你哥哥帮了我的大忙。”
    “那也行。廿四是我生辰,到时候我就在家请你,你千万要来啊!”薛白露热络地说。
    江蓠自然一口答应。
    两人寻了栋生意红火的酒楼,天寒地冻,江蓠问伙计要了一座五格的铜火锅,把菜蔬豆腐、鸡羊鱼肉各上了一碟,并一壶新酿的米酒,坐在大堂里涮菜蘸酱吃。
    薛白露看她酒量不错,用筷子指着酒杯,低声道:“要是来小日子,就不能喝。你现在有吃药调养吗?”
    “原来就有吃,只是药太苦了……别动。”江蓠忽然用拇指按上她的额头,“哎呀,虫子飞了。”
    她掏出帕子擦手,同时确认了一件事——面前这个是真的薛白露,没有易容化妆。
    那她身上的香气是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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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长得像吉姆·罗斯·斯图尔特的导师说要把你论文发sci一作并保证能上》
    ·《牡丹亭》: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直接放文中不好理解,所以翻译了一遍。女儿近距离看教授被帅晕,可惜她不是杜丽娘。
    ·你们以为old money就没有升职kpi了吗?薛教授和狗官一样,也是从基层干起的,上班迟到照样扣钱(~ ̄▽ ̄)~
    第43章 腊八糕
    当晚江蓠带着阿芷回府,楚青崖还没回来。
    用完饭阿芷就要做功课,助教布的课业对八岁的孩子来说比较难,但在江蓠眼里就太简单了,翻着经书耐心跟她解释,问她会不会,她把头直点,写的时候却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江蓠起先还温声细语,后来就变成了火冒三丈,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抄起鸡毛掸子揍小孩儿,看在她同自己肖似的面孔上,还是忍忍算了。
    “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去考试了!”她痛心疾首,“你原先在家练字、读书,不是很自觉吗?”
    阿芷无辜地道:“江府的私塾哪比得了国子监,一日要背许多课文。姐夫都是好好地跟我讲,姐姐你凶神恶煞的,我就是会背也被你吓得忘了。”
    “还敢顶嘴!”江蓠把书在桌上拍得啪啪响,“背不了就练字,一天一百个。我教不了你了。”
    阿芷做了个鬼脸,把纸铺开,还碎碎念:“你要是给我生个外甥女,她肯定特怕你。小栩就怕她娘,她娘也天天冲她发脾气。”
    她说的小栩就是和她住一间号舍的同窗,姓陈,在京城只有母亲照管她,性子很野。
    江蓠没好气地道:“我才不生,生出来天天管他做功课,至少折寿十年。”
    这话一说出来,就犯了大忌讳,她怕门外的侍卫听到,于是咳了一声:“你姐夫暂时不想要,生出来也是他管,他不是会教小孩儿做功课么。”
    阿芷又问:“小宝宝是怎么生出来的?”
    江蓠头痛:“……练你的字!平日写字也这么多废话?”
    真是管不了了。
    楚青崖一回来,就听见后院吵吵闹闹的。
    他不用看也知道,他夫人定是没耐心教导小妹,但她已经在房里,那他就不必再去了。
    谁想下值回家还要教孩子做功课啊。
    他又不傻。
    于是他装听不见,命人将晚饭端到主屋,摆了一桌。因是腊八节,厨房多做了几道菜,包了扁食,熬了腊八粥,装了一罐子端上来,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楚青崖左等一阵,不见江蓠过来,便拿了卷书在榻上百无聊赖地看,手上闲不住,自然而然地摸到旁边的点心盒。
    也不知她新买了什么糕点,这盒子还挺讲究的,系着印花的红缎子。
    揭开盖,里头是十二格口味不同的点心,共有红粉黄绿黑白六色,做成梅花、海棠、莲花等形状,已经被吃了一块。他挑了一朵粉梅花,瓣里还精心塑出了金黄的蕊,煞是赏心悦目,放入口中嚼了嚼,顿时大失所望。
    ……里头是花生松仁馅儿,咸的。
    外头响起脚步声,屋门被推开,江蓠的声音带着一丝火气:“你回来也不知道去后头看看,我替她作了三首诗,她还说我作的没你——”
    她突然叫了一嗓子冲来,把他手里咬了一口的梅花糕抢过去。
    楚青崖懵了须臾,“你干什么抢我的,这儿不还有吗?”
    江蓠恨不得把他肚子里吞掉的那一口抠出来,“这是人家送我的!你去吃你买的那些不行吗,这个又不甜!”
    说着就气呼呼地把那块糕丢进嘴里,两三口咽了下去。
    楚青崖不平,“我就吃了一口,弄得跟我抢了你银子似的……”
    他的神色忽然变得狐疑,端起盒子,放在鼻子下细细嗅了嗅,除了糕点味、米酒味、火锅味,还有一股似曾相识的可恶的香味。
    江蓠腹诽一句,真是活见狗了,这都能闻出来?夺过盒子刚准备放到安全处,衣带被勾住。
    楚青崖缚住她双手,一下子把人拉到怀里,声音危险:“说,薛湛今日同你叙了多久?才第二面就下聘礼了,明儿是不是要来我家里抬嫁妆?”
    江蓠回身打他,“龌龊!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成天想着女人!我中午给他看文章,错过了饭,他才给这个的。”
    “侯府给世子做的腊八糕点,是能随便赏学生的吗?一赏就是一整盒?”楚青崖反驳,“我又何时成天想着女人了?你这信口雌黄的毛病,就是不改。”
    “你就是天天想!”她赌气道,“我不是女人啊?”
    楚青崖“嘶”地吸了口气,她这嘴越来越厉害了,还有恃无恐,就是知道他没法拿她怎么样。
    “我是想,我现在就想——”
    “不许想!我还没吃饭。”她狠狠挠了他一爪子,挣脱了,抱着盒子快步走到桌旁,顺手又往嘴里丢了一块莲花形的梅子酥,舒服地眯起眼。
    酸酸的,很是开胃。
    “他给你的就当成宝贝,又不好吃。”楚青崖抱怨。
    江蓠揭开瓦罐的盖子,用勺子舀腊八粥到瓷碗里,“楚大人,世上又不是只有甜的才好吃。真不知道你的口味是怎么养出来的……还是家里太富裕了,从小吃得起糖。”
    她坐下来,把一只青花碗推到对面,“这么多饭菜你不吃,偏要吃我的点心。过来啊,粥都给你盛好了,还要我请你?”
    楚青崖满身怨气地走过来,“你如今说话就跟我爹似的。”
    江蓠顺理成章地摸了摸他的头,大笑道:“好儿子,别恼,给你加个蜜枣……哈哈哈哈!”
    他拍掉她的手,斥道:“你敢不敢让薛湛看看你这副猴样,他要是能看上眼,我从御桥上跳下去!”
    江蓠得意洋洋:“那可不敢,我在他面前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冰雪聪明、勤学好问,他一见我写的文章,就移不开眼;一见我这个人,就想抬举,还答应我帮我在国子监里斡旋斡旋,考试分到率性堂去。”
    她喝着粥,嚼着羊肉馅的扁食,说起今天的经过,犹如考中了状元般眉飞色舞,楚青崖听着,也知道她对薛湛的心思没到那个地步,但就是心里不舒服。
    凭什么在他面前就张牙舞爪、刁钻刻薄?
    江蓠看他闷闷不乐,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神秘兮兮地道:“你知道我今天还发现什么了?嘉惠郡主身上有薜荔虫的香味,她肯定碰了易容过的人。”
    楚青崖放下筷子,微微蹙眉。
    “你先吃饭呀,吃完再想。”江蓠道。
    他叹气:“你非得这时候跟我提这个,我还能吃得下去?”
    “你去衙门再想嘛,下值了就好好休息。”
    果真今日心情好,都知道体谅他了。楚青崖依她所言,囫囵喝了一碗粥,吃了几样菜肴,便拿茶水漱了口,想想还是不放心,把侍卫叫了来。
    侍卫惯常在书房里禀报,瞄了眼还在喝粥的江蓠,楚青崖道:“无妨,夫人知晓。”
    “派去盯梢的兄弟半个时辰前回话,说那个疯掉的南越人这几天流落到永宁坊。他白日在街上乱晃,衣不蔽体又脏又臭,城南佛门信众多,时常有人给他施舍剩饭,还有人给衣物、给铜板,夜里他住在西街的桥洞底下。前日傍晚雪大,万兴玉器铺的伙计看他可怜,给了他一张破毯子,让他在马厩过夜,住了两夜。”
    楚青崖要来小册子,扫了一眼记录的人物,“把赠冬衣的那人查查,衣裳偏就遮住了纹身。玉器铺只有一个伙计接济过他?”
    “那是个大铺子,生意极好,里头的人忙起来脚不着地,那伙计也是扔破烂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不然顾不上的。”
    江蓠插嘴问:“生意真有那么好?我正要寻个铺子买玉器,这个月嘉惠郡主做寿,我瞧她房里的砚台笔架都是玉做的,猜她爱这个。”
    楚青崖觉得太麻烦,“从库里支一个宫里赏的就罢了,还跑什么腿?”
    她好想冲他翻白眼,“楚大人,宫里的宝贝她见的少吗?拿我的银子亲自跑腿给她买,和不花一文钱轻轻松松拿一个送过去,这能一样?别出馊主意了。”
    侍卫憋着笑,“回夫人,他们是百年传下来的老店了,老板手艺高超,什么金的玉的都能雕,曾经还领了学徒去内务府造办处呢。”
    江蓠很满意,“多谢,那我去逛逛。”
    “后日休沐,我陪你一道。”楚青崖侧首看她。
    江蓠斜睨他:“那你可别嚷着无聊,我出门还要给府里买年货节礼,这一大帮下人都等着呢。”
    他本想说这些事有管家和丫鬟做,但见她一对秀眉神采飞扬,眼珠亮晶晶的,不禁唇角微勾,牵过她的手拍了拍,放在膝头。
    侍卫见状,识趣地退下。
    腊八之后雪霁天晴,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坊间巷里处处是采买年货的百姓,拉着驴车挎着篮子,也有戴幂篱的贵妇小姐结伴上集市看热闹。
    一年将尽,许多铺子都已关门,也有趁此时机大赚一笔的,几家卖米面粮油的商行门前排起了长队。楚青崖从前来过城南几次,但都是查案,这还是头一次上街买东西,每走几步就要扭头看看,路过耍杂技的、画糖人的,目光就离不开。
    “你镇日不是去官署,就是在家待着,京城这么繁华,都没有好好逛过。”江蓠无奈地摇头,“照你这么慢悠悠地走,能买几家铺子?好东西早就被人家抢光了。”
    但看他实在对市井烟火感兴趣,她只好吩咐跟随的家丁,兵分几路,去踩过点的铺子扫荡,自己则拉着他在坊子里东游西逛。两人为了不引人注目,都作平民打扮,戴了皮面具,一路打打闹闹,沿途买了些零嘴和烤串儿,一个拿着洒杏仁的樱桃酪浆,一个拿着加蜂蜜的紫苏熟水,互相换着尝,过了午时终于到了永宁坊。
    万兴玉器铺就在西街上,占着两间门面,年节里的生意比往常冷清些。江蓠领着楚青崖跨进门槛,迎门便是一对五尺来高的青玉鸾,尾巴缀着珍珠水晶,嘴里衔着粉寿桃,真个是流光溢彩。四面墙的木架上码着大大小小的玉雕玩件,是专给客人看的样式,她一眼就相中了一只肥嘟嘟的长耳朵玉兔,捧在手中爱不释手地摸着,想起薛白露桌上的小兔子镇纸,还有薛湛给她的裹兔毛的暖手炉,不由笑了笑。
    楚青崖拿起一个翠玉雕的套球,拍拍江蓠,“你看,这个倒好。”
    她数了数,“这个也有九层。”
    楚青崖把玉雕球放回去,笑道:“还是咱们的更好,这么多年,我没见过比那更精巧的。”
    “这位爷,您说还有比这更好的?”柜上拨算盘的伙计满脸怀疑,“这可是我们老板亲手雕的,天底下只有他能雕出九层能转的球来。”
    江蓠感兴趣,“那说不准我们家的象牙球就是他雕的,上头还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