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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 灵犀
    为了缓解尴尬,肖甜心连忙从坤包里取出了一张碟片与一个文件夹,说:“我已经初步设计了一些服装系列,要不你看看再提意见吧。是要看电脑稿,还是图画稿。”
    “电脑稿件吧!”慕教授脚一动,轮椅离开了计算机一些,方便她走到电脑前。她将碟片递给他,视线一低,无意中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图片,血淋淋的断/肢,luo露的女性尸体上、半、身……吓得她“呀”的一声尖叫起来。
    慕教授压了压两边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痛,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说,“肖小姐,这只是正常的公安系统用的案件图片,只是普通的小case而已,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吧?!”
    肖甜心:“……”止不住的心下腹诽:对于你个变态就是小菜一碟,因为你是不正常的!
    等等,他说公安系统?!“你是警察?”肖甜心脱口而出。
    “不是。我只是作为某方面的专家,协助破案而已。”慕教授的回答相当高冷。
    “那你给你的客户开不知名的药?”肖甜心在考虑要不要报警抓他了。
    慕教授怔了怔,才说:“我在为国外一个制药集团提供资料数据,所有过程合法。实验用药已经经过了人体测试投入到生产。还有什么疑问,肖小姐?”
    肖甜心正要说话,楼下却变得嘈杂起来。一个男人在楼下大喊:“出人命啦!出人命啦!”
    “中午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人就没了呢?”另一个人符合。
    慕教授眸光一沉,显然对此深感困扰。外面实在是太吵了!他本就倚在窗边,人又高,一抬眼睛,就能看到楼下不远处的动静。离他别墅花园不远处,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
    于是,他摇了摇铃。
    一个三十岁上下,一身黑色小西装的女子风一样的跑了过来。
    嗯,黑西装配跑鞋,还真……混搭!肖甜心无语望天!
    “慕教授,什么事?”陈助理装无辜。然后发觉一向不近女色的高冷教授,居然让一个异性走近了他的40cm的亲密范围内(intimate distance――亲密距离,由45cm-0cm)?真是稀奇事了!
    于是,对那女孩又多看了两眼,陈莎觉得女孩跟眼熟了,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帮我赶走底下那一群刁民。”慕教授更烦躁了。
    “不好意思,慕教授,我已经辞职了。”陈莎眨了眨眼回答:“合同上说,我是三年后再回到岗位,成为你的私人助理的。为了宝宝,我只好对此眼不见为净了。”
    慕教授嘴角抽了抽:“陈莎,你只是在计划要孩子,要不要我提醒你,你还没怀上!”
    “计划要宝宝之前,要保持心情愉快,你的那些工作,都是血啊,尸体啊什么的,对怀孕不好,也极为严重地影响了我要怀孕的情绪。所以……三年后见……拜!”还没说完,陈莎已经飘走了。
    肖甜心:“……”
    不远处好像传来了嘶声裂肺的“救命”声?肖甜心猛地屏住呼吸,静听。
    底下人群沸腾了。
    慕教授觉得太吵头很痛,干脆闭目养神。
    肖甜心杵在那都要长毛了,于是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你帮我拨999,报警!”慕教授冷冷地丢了一句下来。
    肖甜心拿起手机,拨了999,说了具体位置,报警,完毕。
    没多久,就听见了警车的声音,连肖甜心都在感叹,效率这么高?!
    “来得还真快!”慕教授挽着双手说道。
    “走,看看到底吵什么?”慕骄阳忽然说。
    肖甜心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嫌太吵么?还要亲自下去?”
    慕骄阳心头一动,是慕教授嫌太吵,走了。吵得他,情愿不要身体的控制权了。
    来了一队警察,但显然不是为了村民而来。为首的刑/警走进花园,敲了敲门,就往慕教授家里走。
    人群中,有一个人大声说:“这家住了个怪人,整日不出门,还种植了奇奇怪怪的花草,说不定还养有毒虫。我看陈太太的死,搞不好和他有关。不是说中毒吗?!”
    一个警察“嗤”了一声,“你电视看多了吧?”
    然后另一队民警也过来了,把底下围着的人都请走。场面闹哄哄的,人走远了,但还是吵。
    慕骄阳太阳穴突突地跳,觉得头痛欲裂,简直就是没完没了。
    而肖甜心看出来了,太吵,他不爽。于是,她抿嘴偷着乐。
    看不得某人得意,慕骄阳忽然开口:“待会你跟我一起出现场。”正说着,刑/警到了。原来出了大案,市局特意来请慕教授帮忙。
    等等,这是什么道理?她一个小小的服装设计师,跟他出凶杀案现场?!
    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慕骄阳又说,“六年前,你考取了警察大学,只读了一年,不明缘由地退学了,但是你的刑侦与犯罪心理学等各项学科优异;再兼你的外公是美国警方那边的权威专家,你从小跟在他身边,应该学到不少。所以没有人比你,暂时更适合小助理这个头衔。”
    “你……你居然调查我?!”肖甜心气得跳脚。
    “这还需要调查?”慕骄阳不屑,“我在网络上充当黑客,三分钟之内,你的资料都在这里写明。”说完,他手一摆,将电脑屏幕移到她所在方向。上面清楚列明她从小到大的一切事迹。
    而且,他还很笃定地加了句:“以我的眼光看,你好奇心旺盛。对此其实十分感兴趣。”
    肖甜心觉得自己要暴走时,刑警们开始催促慕骄阳了。
    慕骄阳双眼一睁,站了起来。
    肖甜心更是要跌掉了眼珠子……他……还真高啊!
    于是脱线的肖甜心忽然举起手来发问:“高人,你有一米九吗?”
    慕骄阳:“……”
    ***
    当走到花园外,肖甜心忽然站定。
    慕骄阳随了她视线看过去,原来对面不远处那栋两层村屋的院门大开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坐在地上哭。
    “李队,我先去那边看看。等会我再过现场。不会太久。”慕骄阳的嗓音醇厚,言行举止温文尔雅,和刚才的毒舌不同。肖甜心悄悄瞄了他一眼,就见他回眸对她说:“走吧。”
    民警在陈氏的家里。
    法医还没有到。
    两个民警在给屋主陈先生做笔录。陈先生很不耐烦,把女儿抱起哄了两声,还是哭个不停,他喝了一声,吓得孩子马上不敢哭了。
    小女孩一张小脸憋着,脸色苍白。陈先生指了指,然后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从书房门边走了过来,抱过小孩走到一边,也不哄,只是机械地抱着。
    肖甜心察觉出了一丝怪异。
    “你叫什么名字?”民警问。
    “陈宏。”男人搓了搓手,回头看了小孩一眼。
    “那位是?”民警指着女人问。
    陈宏看了女人一眼,说:“是我的经纪人。我的摄影作品由她打理。”
    做笔录的民警让陈宏把事情经过说一遍。慕骄阳站在一边,有民警过来请他和肖甜心离开。慕骄阳出示了什么证件,民警退到了一边。这一举动,使得陈宏紧张起来,不动声色地看了慕骄阳一眼,然后举起手松开脖子上的衬衣纽扣。
    陈宏说:“一点二十时,我接了个很重要的客户电话,谈了四十多分钟,肚子很疼也忍着谈完,就站在院子里,所以没有注意到屋里的情形。但一回来就看见老婆中毒了,明明我和她吃一样的午饭和饭后茶。”
    民警又问了些问题,陈宏提到自己和妻子在后山踏青时,看见一些金银花开得很好,很新鲜,所以采了许多回家,打算煮茶喝。说完,他还指了指一边的大茶壶。一个民警过去打开茶壶盖看,果然里面还有残渣。
    “你们不是村民吗?应该知道有些野花是不能随便食用的。”民警问。
    陈宏一一回答:“我和妻子是城里人。这里是我父母的祖屋,我们一年也没几次进来。见现在是春天,空气好,还可以带着小孩踏青,所以才进来小住几天。并不认识那些植物。我们真的以为就是金银花,所以才拿来煮茶喝。”
    墙壁上挂了好些摄影照片,拍摄得十分专业。慕骄阳的视线沿着那些风景照一张一张看过去,但视线始终在钉着照片的钉子上流连。
    “他说的逻辑上没问题,但语序上有问题。不是意外中毒这么简单。”慕骄阳忽然开口。
    “他在隐瞒!”肖甜心几乎是和慕骄阳同时说出结论。
    慕骄阳一怔,垂下眸来看着眼前的小不点,忽然笑了。下午时分,阳光很好,薄薄的光亮透过满院春绿,斑驳落于他眉间脸畔,映得他黑如点漆的眼睛湛湛,满目清辉皎皎,一时之间教她看呆了。
    笑了一声,慕骄阳说:“看来这个案子,十五分钟就可以破了。”
    满屋子的民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眼看我眼。
    肖甜心知道有问题,可又说不出详细哪不对,于是踮起脚尖推了慕骄阳肩膀一记,“你说。”
    她的声音有点娇。他一垂眸,只见她很认真地看着他,眉心都蹙起一个小疙瘩了。还真是……可爱啊!他举起手来,在她眉心处弹了一记。
    满屋子民警:“……”
    “一般人说话会有感情起伏,带有自己色彩。但这位陈先生没有。遇到这样的事,作为当事人被问起,在情感思维里的逻辑应该是,‘我的妻子死了,我打完电话才知道。’重点在于妻子死了,而不是打完电话才知道。”顿了顿,慕骄阳说:“真是可怕!”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般人会补上一句类似于‘真可怕’,或其他的情感表达方式,表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呵,真可怕!”慕骄阳走到客厅里看尸体。
    肖甜心:“……”你不用强调语气中的逻辑问题了……
    “他说得对。”法医走了进屋子里,对一众人说:“而且都还没有进行法医验尸,展开调查,只是那么一眼,就断定中毒,这一点就很有意思了。”
    陈宏的脸色已经相当难堪了。他挥了挥手辩解:“不是这样的。她嘴唇发紫,指甲发黑,是中毒了。”
    慕骄阳“哼”了一声,“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说话了。电视看多了吧。”说完蹲下,将死者的手抬了起来,声音淡淡:“她哪只手指甲发紫发黑了?你自己看看清楚。”
    肖甜心的眼神在一旁飘啊飘,并不看尸体。慕骄阳触到她的目光,怔了怔,又不说话了。
    陈宏脸色发白,又或者是心里有鬼,哪还敢朝死者看。
    民警们已经将他围住,他彻彻底底变成了嫌疑人。“从刑侦学角度来说,妻子死亡,首先要怀疑的对象就是丈夫,进行第一轮排查。而你恰恰还要撞在枪口上,刚才警察问你话,有问你几点了吗?你张口就来一点二十,记得还真是准啊!难道是在计算死亡所需要时间?!”慕骄阳的声音越发冷酷。
    “你没有证据!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就是和她吃一样的饭菜,一样的茶水。我也吃了茶,但只是喝了一口就去接电话了,刚才也腹痛难当,所以我知道是中毒。”
    慕骄阳也不看他,淡淡一笑:“你当然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肖甜心的目光也被墙上照片吸引住了。不管众人还在争辩,她走近墙壁,一张一张细看。她发现照片不是用双面胶贴在墙上,而是用钉子。且钉得非常紧,深嵌墙壁。不会是陈太太做的,女人没有这么利落的劲道。是陈宏做的。
    肖甜心再将注意力放回到照片上。主打是风光摄影,但用心看,会发现每一帧风光照,都有花草的点缀。而且能感觉得到,花草甚至可能才是主角。例如,一张以“天空”为主题的照片,给人的感觉,很空很静,四周空旷,远山在天边,甚至连点缀也不算。但有一面宁静如镜的湖。湖面倒映着天空,两张“天空”在大家面前展开,但湖心里还倒映着一枝艳丽的红杏。整张照片很素净,因这点“红”而生动。
    “陆队,翻找这间屋子的一切照片,包括陈宏的个人电脑、手机、微博、微信,或一切可以隐藏起来的图片,应该能找得到。”慕骄阳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本子,两支蜡笔,开始描描画画。
    陆队:“……”高人还有在凶案现场作画的嗜好?
    “要找什么?”陆队还是一脸茫然。假金银花的残渣不是在那里吗?而且这个案子的动机,还没有找到,刚才他已经第一时间打电话问过了,陈宏没有给妻子买保险。不存在骗保杀人的情况。
    “找这一种植物的照片。”慕骄阳停下笔,将本子竖了起来,里面是株栩栩如生的艳丽花朵,一簇一簇缀于枝头上,开满了黄灿灿花朵。像极金银花。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只有法医还在给尸体做检查。
    “这位狡猾的陈先生,绝对知道这是什么花,而且他应该还拍了许多这种花的照片。因为它就是他心中最理想的杀人利器。”慕骄阳笃定地说:“而且陈太太也知道那是什么花。所以,她绝对不会误食。因此,这壶假‘金银花茶’只是障眼法,是陈先生一早备好在那里误导我们。他提前把毒花榨汁混在了中午饮用的猪脚汤里,骗陈太太喝下去。因为这种毒是要经过一到两个小时才开始发作,所以从喝下饭后茶到一点二十死亡来看,时间稍短,够不上,必然是加上吃中午餐那半个小时,才对。但如果以意外中毒来预判,等民警走了,你就可以把中午的饭菜全部处理。在法医检查死亡时间和原因时,也可以利用时间差很好的蒙混过关。但很不幸,我和肖小姐过来了。”
    肖甜心在听到他提起自己时,一怔,他将她合在一起说了。真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啊……
    听完慕骄阳推理,陈宏整个人变得阴沉起来。他打了个电话给律师,然后拒绝开口说话。但是他很不安,一直在扯衣领上的领结。他的内心在抗拒在害怕,因为慕骄阳说对了。仿佛他做这一切时,慕骄阳就在一边看着一样。
    是他,把浓缩的毒花汁液倒进了猪脚汤里。村里一向有用“三角米”来煲猪脚的做法,是道补品,因为三角米本来就是草药,所以汤的味道浓,带苦味,妻子没有怀疑喝了三大碗汤。她的毒发时间来得快,去的也算利索。他本已计划好一切,天衣无缝,却在这个高大的男人面前栽了跟头。
    肖甜心此刻的注意力,都在慕骄阳手中那幅画上。
    忍不住地,她的手轻轻地抚了上去,黄色的蜡笔勾勒出几朵张扬又艳丽的花,可他画技高超,且画品如人品,他穿衣典雅,散发着古典气质,就连笔下画作也有种复古韵味在其中。指尖流连而过,她的食指指腹不小心触到了他的手背,她心头一跳,只觉他的肌肤真烫。
    然后,她听见他极轻的一声笑。
    肖甜心的脸,蓦地就红了,手连忙收了回去,背在身后,只觉整个手腕都好像麻麻的,酥酥的,痒痒的。
    “你喜欢?”慕骄阳低笑了一声:“送给你。”
    她一抬头,就见他一对深邃眼睛注视着她,眼底有戏谑,又似深潭波澜不惊,又黑又亮,灼灼地看着她,似有许多话要和她说。
    抿了抿唇,她将画收了。
    一旁的陆队急了:“哎,姑娘,我们还要靠它找照片。”
    肖甜心:“……”
    慕骄阳看着她一张脸红成了红苹果,只觉心情大好,指腹摩挲着手背肌肤,也觉得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
    见一众警察还是对杀人的动机感到茫然无头绪,肖甜心说:“往最随意的地方找。他的照片或许藏在电脑的隐藏文件里,又或许随意得如同垃圾一样,丢在各个角落旮沓里。因为他的所谓作品,就是垃圾!”
    肖甜心话刚说完,一个小民警大声嚷:“找到了找到了,压在煲汤的锅底下废纸堆里就有一沓照片。”民警拿着那堆照片走过来,其中一张就有这种植物,与慕教授画里的植物十分相似。
    “你果然最懂我心,最称职的小助理。”慕骄阳微笑着看她。什么叫心有灵犀?她就是了。她就是他的灵犀。
    肖甜心的脸又红了。
    慕骄阳补充:“这叫‘断肠草’,开黄白色花,又叫钩吻花。金银花花型要比钩吻花长,但也很难分辨。不熟悉的人经常会误食死亡。送医院抢救也很难医治,死亡率非常高。而陈氏夫妇都认得钩吻花。因为两人同是风光摄影师,经常在野外活动,又拍摄许多植物照片,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花。而动机就是……”他忽然顿住,轻撞了肖甜心一记:“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