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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她停顿很久,一路扛得汗扑扑,终于不冷了。
    现在,这些东西该怎么窖藏,这么大一头猪要怎么切分,她都不怕了。
    姬扬回来了,一切有他一起照顾了。
    像是走了许久许久,他们走到昙华宫前。
    这里尚未有半点过年的痕迹,与其他几宫一对比,显得清冷寂静。
    宫雾仰头看向师父亲笔写的匾额,突然道:“我今天好像……也没有等你太久。”
    姬扬望着她,笑容温柔。
    “是我回得太迟,以后都早一些。”
    第33章
    这一等便是半年光景。
    她在八月末被劫入洞府深处, 新一年二月时仍未脱困。
    期间思家心切,过年时宫雾冒险回去过一次。
    她分出微毫元神附在粉白蛱蝶之上,由狐狸遥遥护送回府。
    寂清师尊似是无意地在谷前等了许久, 瞧见蛱蝶时长袖一晃, 唤来长风把她藏入掌边。
    穿过山洞时, 她元神附上师父的一颗扣子。
    蛱蝶扑棱飞走, 还未离开山谷便被野兽一口吞了。
    新春时节, 昙华宫冷清寂静, 只有涂栩心一人守着偌大的宫庭。
    有外宫弟子帮着把年例果品一样样运回殿里, 年宴时更有许多师门亲眷过来同他敬酒。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伤心处,连声道来年团圆,定会好转。
    宫雾附在师父的扣子上,亲眼以他的视角看过最熟悉亲近的每一样物事,一时间很想给师父也递一杯热酒。
    您再等一等。
    师哥和我一定都能回来。
    年宴结束, 涂栩心借口喝多了, 摸走两块鱼干外出吹风。
    一对狐狸等在药草林里, 仰头各自衔走一块鱼。
    宫雾又附回鱼干上, 遥遥望着师父。
    “保重好自己。”涂栩心低低叹气:“元春红包来不及封给你,以后补上。”
    两只狐狸尾巴一摆,相继跑远。
    这几个月里, 师父一直托着各般暗线打听姬扬的下落。
    确实有人在魔界目睹过这么一位年轻道修, 像是迷路误入此地一般,一己之力杀退大半来敌。
    但他后来音讯全无,魔界的人也搜寻过几次,渐渐就忘了。
    ——按那地方的凶险程度, 这么久了都没下落,大概是早已没了命。
    但师徒二人均是不信, 固执地找更多门路想寻他回来。
    另一边,眼蛇瘟果真扩散到中原边缘,听说如今京城里严防死守,暂时还无迹象。
    但霸鲸楼一带已经有零星病患,症状还有变化趋势。
    以前那瘟病是从手处长出脓痘红疮,然后如蛇般蜿蜒着长到脖颈,直至颈后开眼。
    但霸鲸楼的几个弟子是从脚脖子处开始蔓生病症,一路攀附着长到后脑勺才最终毙命。
    病程会拖得更慢,可汲取的也更狠更重。
    如果说最南边的病患最后都被耗成皮包骨头,那北边便是到了纸包白骨的地步,像是要把周身的血肉都吸干才肯截止!
    一时间,各大仙门严防死守,凡有来客都必须带去厢房里脱光衣物检查病症,确保不会带来外病。
    魔界依旧肆虐猖狂,那老不死的下半年里又过了好几回寿,听说这次连抱朴府也遭了殃,被悲骨渊的人掠走好几样祖承宝器!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里,胡丰玉准备出门了。
    他静养数月,气色眼见着恢复到平常状态,找了个良辰吉日换了身深玄长袍,穿戴整齐了唤宫雾带他出门。
    “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宫雾避在邈虚洞府里数月,听见这两字都觉得陌生。
    “你确定?”
    “你还想多留几日?”狐狸祖宗撑着头阖眼道:“要不是为了养伤,我醒来当天就想离这鬼地方远远的。”
    两百年前他被锁困此地,是数千子孙一路遥遥找过来,又设法立下九尾旗划出界线,自建洞府长守于此。
    现在祖宗醒了,伤养好大半了,一块撤回老家才是正理。
    宫雾明白这道理,仍是神色黯然。
    如果她和他们一起回虹陵……会离师门更远。
    从伏州到月火谷,她的元神一路寻找去都有些支撑勉强。
    虹陵在汉国最中北处,今后再南北两隔……便真是回不去了。
    胡丰玉侧眸一瞥,一众仆从便悉数退下,只留他们在内殿里谈话。
    “我们不去虹陵。”
    “哎?”
    “去京城。”胡丰玉平静道:“找回我的那颗心脏,把功力都取回来。”
    “取回之后,我亲自送你回谷,你也不用再觉得寄人篱下。”
    狐狸祖宗看着娇生惯养,其实心境剔透,把一切都看得很透。
    他身上的一股傲然,仅仅在这种时刻才流露少许。
    至于修行千年的笃定,自立宗门的背景,平日一概隐而不显,很能稳得住气。
    宫雾苦笑道:“我真怕给师门再引去灾祸。”
    “有我在,就不会。”胡丰玉淡淡道:“大恩难报,但这种事,我还是能做得了主。”
    “宫雾,现在外界并不知道我已换心,也同样不知道我隐修两百余年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看着她,身体微微前倾。
    “这次出门,其实是一场豪赌。”
    “赌魔界的人以为我修为强劲,不敢贸然出手。”
    小姑娘听得惊异,明白又将是一场险路。
    “我们怎么去?”
    “坐马车。”
    “几个人?”
    “明面上只有我们两个。”
    “我的身份是?”
    “我的书童。”胡丰玉上下打量着她,还算满意:“你在我身边呆了太久,现在已经是满身妖气,魔界来人了也会以为是只狐狸。”
    宫雾猛闻袖子衣领,半点妖气都没闻见,僵硬道:“我一身臊味了吗?”
    狐狸祖宗一拍椅靠:“谁跟你说妖气是臊味了!”
    当天中午,自伏州有双驾马车一路奔驰着驶向京城。
    马车夫训练有素,马车看着俭朴但用料上乘,瞧着像是得体人家出了一趟远门。
    常人见不到马车的轮廓,一路驶过也只能瞧见风沙扬起,不存在山匪来劫的意外。
    而妖精们能闻嗅到来自大妖的深厚气息,哪怕仅仅只能闻到一点,也会望而生畏,不敢冒犯。
    沿路均有虹陵胡氏的宗门弟子接应保护,一般货色根本无法近身身前。
    胡丰玉被囚数百年,坐在马车上掀帘看了许久的风景,像是做梦一般舍不得停下。
    等到实在看倦了,他才看向闭目打坐的宫雾,拾了个话头道:“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什么用着一颗鹿心。”
    “嗯。”
    胡丰玉看得无语:“你陪我聊会天行不行。”
    宫雾停了气息运转,抬眼瞧他:“我觉得是你快憋不住了。”
    “怀着秘密本来就是辛苦事。”狐美人倚着卧榻悠悠道:“难得有机会同外人讲,我还能放过不成。”
    宫雾说:“你讲吧。”
    “你猜一猜,”他看着她:“我是因着什么才把自己的真心拿了出去?”
    “你就不能直接讲吗?”
    “这一路很无聊哎!”
    宫雾拿出陪老年长辈闲聊的沧桑心态,低头想了一会儿。
    “唔……”
    胡丰玉瞧出来,晃了晃手指。
    “我来添个彩头。”
    “你如果猜对了,我就送你一样你绝对会喜欢的宝贝。”
    宫雾半信半疑:“真的?”
    “反正你也猜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