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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多谢大夫。”宋吟秋颔首,却转而询问道,“这病打紧么?”
    大夫抚着胡子,换了沈知弈的另一只手摸脉,才道:“将军身体底子康健,与大多数普通的军士相比,这病原是没有太过严重的。只是将军大抵是染了时疫发着热上了战场,这强冷之下又体力耗尽;再者,填了好多外伤,这才比旁人都严重了些。”
    他瞥沈知弈一眼,嘱咐道:“将军近一段时间万不可再亲自上阵了,这病需得好生将养。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也正是这个理。好在将军底子够好,这几副方子喝下去,再假以时日,不说十分恢复到从前,也要看将军自己好生顾着。”
    “大夫说得是。”宋吟秋见诊得差不多了,方子也写得差不多了,想叫流莺送客,却忽地改了主意,嘱咐流莺跟着药童去熬药了。
    大夫猜到宋吟秋有话要问,他落后宋吟秋半步跟在后边儿出了门。冷风呼啸的晴天里,阳光的暖意有限,也并不能让人真正暖合起来。宋吟秋拢了拢衣领,道:
    “这时疫的方子……可有进展?”
    医官深施一礼,回道:“殿下放心,已经有进展了。”
    宋吟秋揉了揉眉心,医官见她眼下乌青,却仍旧勉强打着精神,这么多天与沈知弈这等染了时疫的病人共处一室却仍旧康健,未施粉黛显露了她原本的姿色,却也暴露了她的疲惫。
    “眼下已经死了好些人了。”
    虽然一早备好的药材起了作用,在民间的救治也算及时,但人终究敌不过突发的时疫,病死街头的多是些身体本就虚弱的老人和小孩。更别提北疆年轻人本就少,每一个年幼的生命都弥足珍贵。
    她知道就算准备得再充足,也终究做不到完全没有人死去。但这是她的领土,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是对这片草原的另一种回归。
    她的悲伤只是徒劳。
    她沉下声音,道:“我只问你,最迟什么时候能够拿出有效的方子?”
    已经不能再拖了。
    每再拖一天,官府统计的死亡人数都在疯狂增加。体质本就弱的百姓,哪怕身在官府的医馆,拿药吊着命,也不过多苟延残喘几日。
    “三日,”医官也知道情形危急,他道,“三日之内定将药方奉与殿下。”
    宋吟秋松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从千钧重压中逃脱。
    “有你一言,我便放心。”
    她送别医官回了屋里。沈知弈靠在床头的靠枕上,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这场疫病似乎磨掉了他原先的警惕性,连宋吟秋进屋也没察觉。
    “你还冷吗?”宋吟秋主动出了声,“大夫说你还发着热,想来会冷吧,我让人多加些炭火?”
    沈知弈摇了摇头,道:“多谢,已经好多了。”
    他看上去已经恢复些精神,声音虽然嘶哑,却也比先前的说不上话要好许多。
    宋吟秋轻轻点了点头:“嗯。你虽能说话,但也仔细着嗓子。”
    她说着,却又忍不住回想起先前危险的场面:“你既发着热,为什么先前不换人守着东北营?”
    “……”沈知弈沉默了一会儿,他道,“你知道的,殿下,当时已经没有人了。”
    是的,当时已经没有人了,除了沈知弈。
    他做不到将周长青与霍勇分开,他们二人各有长处,互补短板,这样做无疑是自取灭亡;他更做不到临阵退缩,将整个营交到一个甚至不到将职的人的手中。
    他面对着风雪与其中杀红了眼的北狄士兵,身后是北疆,是大夏的万里江山。西北营死守了这片土地,他们之后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而他能做的所有,只是拔剑,用利刃斩断一切枷锁。
    利刃就是他的盾。
    宋吟秋别过头去,沈知弈看不见她的神情。半晌,她淡淡道:“你们做得很好。”
    “北疆守住了。”
    她知道现下的一切都已不再似昨日,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曾染着战士的鲜血。她在浓重的中药味围绕里望见北疆的子民杀出一条血路,他们的生命为了自己,也为了赖以生存的土地。
    她想,这是这片土地上永远弥足珍贵的东西。
    第41章 寒蕊
    时疫笼罩的阴影下,北疆却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断断续续打了一整个冬天的仗,总算是由于两边都疯狂传着时疫而消停。宋吟秋耐心等了两天,果然等来北狄沉不住气递来的暂时休战的文书。毕竟是别人求自己,宋吟秋斟酌一会儿,只回了个口信。
    这是北疆撑到北狄先退兵给她的底气。
    好在北狄没多计较此事。宋吟秋听探子来报,说北狄的时疫虽是在与北疆深入交战后才大规模爆发,但事实上最早听说有身体不适症状的却是汗帐的下人。
    宋吟秋摩挲着文书羊皮卷的边缘,阶梯下边的北狄使者被赐了座,却仍旧紧张得冷汗直冒。他是第一次见宋吟秋,二人离得远,为着无用的礼仪,都未曾蒙面。
    “是你们国师的意思么?”宋吟秋晾了他半晌,突然沉声问道。
    “国师他……是可汗的意思,”那使者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临时改了口,“可汗念及时疫肆虐,严寒过境。天佑我族,不宜再劳民伤财。特请大夏国北疆亲王世子顾念两族长期恩情,休战七日,以示对上天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