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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自然知道我一定会死,但我忘不了先王的恩典,不敢违背父辈的教诲。
    “恬罪固当死矣。起临洮属之辽东,城巉万馀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
    ——我蒙恬当然犯下了死罪,在修建万里长城的时候,起自临洮连到辽东,筑长城、挖壕沟一万余里……这么长的距离一定会破坏地脉吧,这就是我的罪。
    不然还有什么罪呢?
    赵高说我“跟公子扶苏在一起,却没有能匡正他的罪过”,所以要处死我,这是我的罪孽吗?
    这难道不是无罪见诛吗?
    如果让我细细思考我的罪孽,我就只能勉强想到“绝地脉”了吧。
    蒙恬在自尽前,曾沉默良久,那时他在想什么呢?
    是祖父、父亲和自己兄弟的累累功业?
    是始皇帝对他的信任爱重?
    还是在上郡自尽的公子扶苏?
    ……
    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
    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攘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2
    蒙恬想……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身在上郡的蒙恬面向咸阳的方向长拜不起,他的后背微微抽搐,一滴滴亮晶晶的水从他刚毅粗粝的脸上滑落到土里。
    一腔男儿泪,尽数付此间。
    第25章
    史记记载
    “蒙恬啊……”嬴政喃喃道。
    蒙氏家族三代仕秦,蒙恬更是深得嬴政信任的心腹。要不然,嬴政怎么敢让他率领秦军最重要的三十万北击匈奴,而不害怕他拥兵自重呢?
    这样一个人,就这样死去了。
    嬴政像是看死.人一样看了一眼赵高,利剑一般的眼神就打在了胡亥身上。
    他不懂——这世上实在是很少有能让他不懂的事——胡亥真的就那么蠢吗?
    嬴政的确能看出来胡亥有时候是在故意撒娇扮痴惹他笑,但是没关系,胡亥是他的儿子,一个儿子稍微在父亲面前卖弄一下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他在赵高的怂恿下冤杀蒙氏兄弟就让他很不能理解了。蒙家对大秦的忠诚程度在所有臣子中都首屈一指,胡亥已经即位了,那么就是蒙家效忠的对象,杀他们干什么呢。一杀蒙恬蒙毅,整个大秦朝堂唇亡齿寒,还能做什么事?
    这时的嬴政还不知道,胡亥和赵高对付大秦朝堂的办法是——全杀了。
    公子将闾请求父皇将胡亥收押,但是嬴政没有同意。嬴政收回眼神,目光扫过如同泥塑木偶的扶苏。
    ——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做吧。
    这是他给扶苏的历练,也是他对扶苏的试探。
    【既然“亡秦者胡”,那么胡亥做了哪些事呢?
    胡亥,秦始皇第十八子,也是在秦始皇晚年最受他宠爱的儿子。
    他在历史上留下的“功绩”主要分为三部分:对亲人、对大臣、对民间。
    但是对于这三部分也可以归纳是一个举措——杀。
    杀杀杀杀杀……
    胡亥的一生就是一个大写的“杀”字。
    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我们来看胡亥是怎样对亲人的。
    不说在始皇刚刚崩逝就被矫诏赐死的公子扶苏,胡亥即位后,对其他诸多兄弟姐妹更加残忍。
    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即位的不正当性,胡亥畏惧兄弟也觊觎他手中的皇权,于是,他对自己的兄弟们举起了屠刀。
    在咸阳,胡亥下令处死十二个兄弟。
    在杜邮,他又下令将六个兄弟和十个姐妹碾死。
    将闾等兄弟三人很沉稳谨慎,胡亥找不出罪名陷害他们,就把他们关在了宫内,派人逼他们自尽。
    公子高知道自己也难逃一死,于是上书给胡亥,说愿意在骊山为父亲殉葬。
    至此,胡亥成功地将自己的兄弟姐妹尽数逼杀,他不再恐惧有近亲来抢他的皇位。
    ——即使大臣们发现了胡亥非正义即位的真相,但是此时秦朝宗室已经没有比胡亥更正统的继承人了,他们还能选择谁呢?】
    “——胡亥!”公子将闾旋身而起,就着座位的便利扑向胡亥,一拳捶打在他的小腹。
    “啊!”胡亥痛叫着倒在地上,他的余光看见身侧的兄弟们跪行着把身子移开,好像他是什么污秽的源头。
    胡亥有些惊骇地看着这位平日里算不上情深但也算是点头之交的兄弟,公子将闾眼中已经变得赤红,鲜艳地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又惊慌地看向四周的兄弟姐妹,那些昔日温和的面孔在他眼中渐渐扭曲,变得像恶鬼一样可怕。
    公子将闾一拳又一拳地锤在他的身上,胡亥一口气岔住,喉咙里“咯咯”喘了两下,呛咳出一口血沫来。
    “唔呃——”
    胡亥在剧烈的疼痛中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抽离感,仿佛整个人都飘在半空中——他半昏迷了。公子将闾却不管不顾,沉重的下一拳即将打出,却被一只手温和又坚定地阻止了。
    ——是公子扶苏,他的大哥。
    扶苏微垂着眼,没有看他们,那双刚刚痛哭过的眼睛微微红肿。因为过度哭泣,他的嗓子有些嘶哑:“别把人打死了。”
    ——秦律有云:“杀人者死”。
    公子将闾忽然卸下了力。他有些茫然,自己虽然不是父皇最寄予厚望的儿子,但也有着对未来的谋划。他脾气暴躁,但是在大事上也相当谨慎,本来是想再过一段时间就去军队里历练,之后在郎中令下属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