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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掌心触碰到嘴唇,傅闻璟回过神,愣怔低头,下意识把糖咽进去,顺势在沈良庭的掌心轻轻吻了一下。
    沈良庭不自然地收回手,手握成拳,掌心还有点濡湿的触感,“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心烦的时候就吃颗糖吧。”
    傅闻璟垂着眼睛抿着糖,舌头搅动糖块,清凉的薄荷味在口腔弥漫。
    四周很安静。
    咔嚓一声,是牙齿咬碎了糖块。
    傅闻璟把碎掉的糖块咽下,人浸在投下的冰凉月光中,眸光也冰凉,“沈良庭我刚刚看到你笑了,你笑的很开心,我很久没看到过,你跟他相处很放松。”
    沈良庭没说话。
    “你想好了。”
    沈良庭面容平静地点头,“是。”
    于是男人慢慢站直身体,越过沈良庭,背对着他走下楼。
    坐进车内,又恍惚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下意识去掏烟,可是想到刚刚嘴里清凉的薄荷味,他就停下了动作,不想去破坏。
    他心中很乱,眼前走马灯似的,人物场景不断闪现变化。
    我,在毁掉他吗?
    因为忍受不了片刻的分离。
    傅闻璟把头抵上车窗,闭上眼,肩膀颤抖着,他无法抑制地闷声笑出来,笑得面容扭曲。
    可我明明一直都是爱他的啊……
    第92章 无法挽回的是
    高高悬挂的月亮,水银般照耀在树荫下的黑车上,光滑的车漆反射出冰凉的光泽。
    车厢内像一滩黑幽幽的死水。
    傅闻璟伏在方向盘上,心跳加速,胸口压抑,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眼前光怪陆离,像溺死者沉入水底前最后看到的幻影,有什么要撕裂胸腔而跃出,呼吸艰难,濒死似的喘息哀鸣。
    颤抖着伸出手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来时,手哆嗦,药片撒了一地。
    他胡乱塞了两片进嘴里,就这么干咽下去。药片表面粉末的粗粝感,舌根弥漫苦涩。
    他爱自己,傅闻璟想,放不开,却偏偏要放。
    不愿恨,却偏偏要恨。
    他把他逼成了什么样子。
    他怎么忍心再逼下去?
    无法挽回的事,只好听其自然。事情发生了也就算了,只剩下最悲哀的幻象。
    一切昏昏沉沉。
    月光高低起伏,他忽然间想起从前。
    年轻的母亲喜欢穿高跟鞋、五颜六色的长裙子,无论在哪里都打扮得体,高跟鞋敲打地板发出哒哒的声响,长长的头发从来不扎,喜欢开着收音机,高兴时一边哼着歌一边插花,转身时,大大的裙摆散开,也像她手中的花一样盛开。
    父亲则有些不修边幅,经常穿着t恤和运动短裤见客,但高鼻深目,有一张很英俊的面孔,印象最深的是爽朗的笑声,常年有烟夹在食指和中指间。走路昂首阔步,下巴高高抬起,毕竟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了一家上市公司,上亿资产,所以不知谦逊为何物,有一种天才和胜利者独有的傲慢。
    傅闻璟小时候没有方向感,却喜欢跑来跑去,对很多都好奇,家里又大,总是迷路。母亲就在每一个转角都挂了小牌子,上面没有字,因为他还不认得,牌子上是一幅幅小画。这里是厨房,里面有吃的但很危险、那里是爸爸妈妈的卧室、往左转是会客室,所以有陌生的客人坐在里面、往右转是小花园,里面有大草坪养了小兔子和大狗狗。
    风会把挂在楼梯拐角的小牌子吹动起来。
    妈妈弯下腰,裙摆堆在地板上,又像一朵花,一张张给他指那些画,笑的眼睛弯弯,“宝宝,看看这个,认得了伐?”
    色彩斑斓的用蜡笔画的小牌子,构成了他在屋子里跑动时飞扬的路标。
    跑着跑着,突然撞到坚硬的柱子,撞得他头晕眼花,下一秒身体悬空,父亲抱他到膝上,原来是父亲顶天立地的站在他面前,柱子是腿,挡了他的路。
    父亲抱他时,力道没轻没重,无名指上的戒指总是咯疼他的肉,疼的他哇哇大哭。母亲会心疼地拍一下父亲的手背,把他重新抱回来。他靠在母亲胸口,一下下抽鼻子,父亲却突然弯下腰,凑到他面前,嘴歪眼斜地朝他做了个鬼脸,成功把他又逗笑了。
    周日则是家庭聚会的时间,无论各自有多忙,都会放下手上的事,一家人开车出去玩。
    温暖璀璨的阳光,空气中飘荡着青草和面包的香气,爸爸开车,母亲和他坐在后座。车后视镜上晃悠着一枚小小的平安符,是他们去西藏时碰上一位流浪的喇嘛给的。
    再大一点,母亲和父亲带他回姥爷家,那是个封闭陌生的高门大院。
    坐有坐姿,站有站相,这里的规矩很严格,不能跑不能跳,连说话也要轻声细语。一贯不拘小节的父亲在这里束手束脚,话也不多说,连母亲也把齐腰的长发整齐地扎了起来,换上了素净的长裙。
    姥爷有一家之主的威严,这里有盘来绕去的走廊,还有大大的祠堂,高高的屋顶,肃穆的牌楼。
    他没有想到,原来爱笑,爱养花,爱唱歌,爱漂亮裙子,留着长长头发的母亲是在这里长大的。
    她是大宅门里的异类,是一片纯白茉莉中的红色蔷薇。
    他后来知道,母亲是偷了户口本私奔和父亲结婚的。姥爷看不起父亲,嫌弃他只是无钱无势的穷学生,空有一肚子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母亲爱父亲,爱得固执热烈,愿意抛下一切跟他走。现在父亲发达了,母亲才有底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