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安悦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她会和晏希说什么。
    安岚已经把我抱进了车里，军用汽车朝索伦堡一路飞驰。
    “哥哥……”我失血过多的脸色应该是惨白的，身体窝在安岚怀里发着抖。
    刚才那过于强烈的快感，掩盖了我身体的真实状况。现在快感平息了，吹了风，受了凉，突然我整个人就变得极度虚弱。
    即使距离这么近，眼前的男人也只是几道模糊的重影。
    但我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他在生气。
    哄他，是出于我的本能，从我一个人暗恋开始，就注定了在这段地下恋情里的卑微地位。
    只是，驾驶室里有外人在，我不能过于直白。
    “你也去看秀了？怎么不早说，我们可以一起……”
    “一起？”安岚冷笑一声，嗓音是从没有过的冰冷：“妮妮，你为什么瞒着我和晏希亲王约会？”
    “我一个，不够么？”
    他的质问，直白大胆，惊得我慌乱抓紧他的衣襟：“你胡说什么……”
    “司机是我的人，你怕什么？”
    安岚语气稍软，瞟向端坐在前方专心开车的青年军官：“我的人，决不允许背叛。无论是下属还是女人。妮妮，你要记住。”
    “哥哥……”我无奈笑了笑，嗓音有些虚弱无力：“和你在一起两个多月，我越来越瘦，身体也越来越弱，哪来的力气背叛你……”
    “我不喜欢晏希，也不想和他看秀，可我总要给父亲一个交待……”
    “何况你……”
    何况他，和我从来只能偷偷摸摸的，甚至连“喜欢我”这样的话也没说过，从来就没有给过我安全感。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从我将身心交付给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料到了这一切。
    当初我是心甘情愿的，现在又有什么可抱怨？
    我唯一没料到的是，道貌岸然的他，却有着这些非同寻常的，邪恶、可怕的嗜好。
    从最开始的咬与舔，我以为只是他追求刺激的另类癖好。
    渐渐的，他却不满足于舔舐我的伤口，他变得越来越疯狂，像一个嗜血的恶魔。
    我的浑身处处是他咬过的痕迹，身体也在渐渐消瘦。
    直到今天，他肆无忌惮地吞咽着我的血液，通红的双眼里，满是愤怒与悲伤，可怕又可怜。
    他始终是缺爱的，母亲过世，我只是失去了母爱，而他却如同丧失了双亲。
    所以他才会用这么病态的方式，试图阻止我的背叛和离开。
    我往他怀里缩了缩，疲乏地闭上眼睛，嘴里的喃喃声如同梦呓。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是错的。我碰了不该碰的禁忌，所以现在受到了惩罚……”
    “我得不到我想要的，反倒深陷在一天天的自责和焦虑里，担惊受怕，茶饭不思。现在连这条命……也快弄丢了……”
    可即使这样，我也不后悔。
    “哪有这么严重……”安岚双臂收紧，将我嵌在怀里，低头吻上我冰凉的额头：“妮妮，只要你不背叛我。”
    “你就会……对我好么？”
    “会的。”
    ……
    我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真假，每当他向我做出承诺时，总是垂着眼眸，或是拥抱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但我却只能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因为只有这样，这段隐晦无望的地下恋情，才能照进一丝丝阳光，我濒临枯竭的内心，才能获得少许慰藉。
    我的鼻尖无端一酸，随后在阵阵眩晕中闭眼睡去。
    我又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母亲万分憔悴的病容。
    “安岚，答应我，照顾好你妹妹，永远不要抛下她一个……”
    “愿天父保佑你们……”
    母亲虚弱地呢喃着，然后艰难抬起头，亲吻红衫男人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请宽恕我……”
    话音落下，无力支撑的上身重重地倒回病床上。一行眼泪沿着她的眼尾缓缓滑落。
    红衣男人目光悲悯，伸手合上母亲的双眼，托举起在襁褓里啼哭的婴儿，转身沐浴着透窗而入的阳光，表情激动万分。
    “贵女安昵，从今以后，您就是索伦堡第叁十二任继承人……”
    画面的最后，四岁的安岚神情忧郁，小心翼翼地搂紧怀里的婴儿，跟随着红袍男人的步伐，逆着光，一步步走出教堂。
    我默默看着他，心中莫名浮起一片酸涩，我张了张嘴，想叫他，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
    “妮妮……醒醒。”
    安岚的声音再一次进入睡梦中，到达我的脑海。
    我猛地睁开眼，身外传来一阵鸟鸣，四周花香扑鼻。
    距离看秀又过了一个月，冬去春来，原本我是来花园赏花的，不知怎么竟在树下睡着了。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盖毯，手里的书早已经掉落在摇椅的脚下。
    这段时间，我越来越常做梦，多数都不记得梦见过什么了，只能清晰的感受到梦境里，母亲的绝望和悲伤。
    睁眼时，安岚逆着阳光，弯身看着我，深邃目光中，透着几分蛊惑人心的迷离。让人一时分不清，眼前的他是真还是幻。
    我怔了怔，一言不发扑进他怀里。
    还好他一直在，还好，有他代替母亲陪伴了我十八年。
    “怎么了？午觉也睡不安稳。”安岚抬手，揉了揉我后脑散乱的长发。
    “我又做噩梦了。梦见了母亲……”
    我抬起脸，凝视着他幽深的双眼：“会不会有一天，你也离开我？”
    “不会的。”
    安岚轻拍着我的后背，柔声哄着我：“哥哥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除非……妮妮不要哥哥了。”
    我笑了笑，却并不觉得安慰：“那你将来也不结婚么？”
    “结婚。”安岚毫不迟疑地答道：“和妮妮结婚。”
    他的回答让我心中莫名一阵悸动，瞬间又被失落填满：“可我是你妹妹。”
    “嗯……那就不结婚了……”
    安岚扶起了我，转身走出花园。
    “哥哥带你走，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我恍恍惚惚跟在他身后，迷茫地看着他走进大厅，走向摆放在角落里的管风琴。
    老旧的乐器，优雅的男人，从容矜贵的举动，……谁能想象，这样体面的贵族，私底下，竟会有那样嗜血的一面？
    安岚径自在管风琴前坐下，修长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美妙乐声响起，在整座索伦堡萦绕不散，让我也渐渐走出噩梦的阴霾。
    “你不是在哄我吧？……”
    我在他身旁的凳子上坐下：“说过的话，是要负责的，如果将来你做不到，我就……”
    “就怎么样？”
    安岚笑意纵容，与我相对的视线，一半宠溺，一半认真。
    就怎么样？
    即使他只是在哄我，即使他将来食言了，我又能舍得把他怎么样呢？
    我凝视着他的面容，不知不觉入了神。
    直到乐声停止，他拾起我的手，将一枚精致又古老的戒指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妮妮，哥哥送你一份礼物。”
    “这是什么……”
    “这是……宝贝，我也有。”安岚将左手举到我眼前。
    他的无名指上，果然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浅金戒托上，小小的六芒星在昏暗灯光下泛着神秘光泽。
    “情侣款么？”我随口问道。
    “是吧。”安岚一改往日的戏谑，一本正经地盯着我：“戴上了，就不许摘下来了，它会庇佑你。”
    “洗澡、睡觉，不管做什么，都不可以摘……”
    “否则，哥哥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说完这话，憋不住的笑意在他眼里漾开，一瞬间，他的笑容比这春日的暖阳更明媚惑人。
    我凝视着他绝美的五官、明亮的双眼，不自禁扬起了唇角。
    “贵女！”直到女仆娜娜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打破这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