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继续响起。
    “你似乎并不惊讶。”
    “我确实有想过这个可能性。”郁理保持平静，“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会找上我。”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消化了属于我的那部分。”一号似乎笑了, “你的成长速度实在令我惊叹。”
    郁理不为所动：“这算是在夸奖我吗？”
    “当然, 是夸奖，也是欣慰。”一号慢条斯理地说, “只有你才能融合我, 也只有我才能融合你。”
    “这才是真正的同类，不是么？”
    郁理：“能融合你的异常可不止我一个。”
    “你是指23区的那只异常吗？”一号语气轻缓，有种不经意的傲慢与蔑视, “那不过是一只被操控的傀儡，和我们可不同。”
    他知道的还真不少。
    郁理不明白。他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些情报？
    难道研究所也有他安插的内鬼？还是他亲自潜入了研究所？
    郁理不动声色：“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有很多眼睛。”一号温和回答。
    郁理：“就像刚才那只突然弹出来的眼睛？”
    “吓到你了？”一号的语气很诚恳，似乎在为自己的唐突行为感到抱歉，“其实我原本没打算现身。”
    他顿了顿，语气重新变得柔和。
    “但我太想见到你了。”
    郁理不得不承认，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 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即使他们并没有看到彼此，但她仍然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
    “是太想吃掉我吧？”郁理迅速压下不适, 冷静地纠正他。
    一号又笑了。
    “做好准备吧。”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意识中的光点随之消失，郁理猛然睁眼，看向地板上的血丝眼球。
    眼球发出烧灼的滋滋声, 转眼化为一滩红白相间的粘稠物。
    童晓目光凝重：“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一号的眼线。”郁理说, “他利用这只眼球侵入了我的意识, 现在已经离开了。”
    “一号？”周屹神色骤冷, “他没死？”
    “没有。”郁理揉了揉眉心，“听起来, 他的力量似乎并没有变弱，而且应该就会来找我算账。”
    “你毁了他的计划，还吞噬了他一次。”童晓认真地说，“他现在一定很想吃了你。”
    这是必然的。
    郁理又回想了下刚才与一号在意识里的对话。
    一号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消化了属于他的那部分，说明他之前不是假死，而是确实失去了一部分精神力和力量。
    那他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是像白夜那样彻底重生了，还是他原本的形态就不是完整的？
    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现在都可以肯定——她已经被一号锁定了。
    一号跟异常控制局可不一样。如果说控制局会因为顾忌普通人类而不敢乱来，那么一号可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他可以肆意屠杀人类，也可以肆意摧毁他所看到的一切——只要他想这么做。
    换言之，郁理在他面前是没有任何优势的。
    看着地上的尸体，童晓沉静地提出疑问：“一号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
    很显然，这个为他制药的前研究人员并非自杀，而是死于一号之手。
    他能准确得知郁理的到来，应该也知道童晓在暗中调查他这位失踪多年的父亲。这个时候杀人，不像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存在，更像是为了引诱郁理找过来。
    周屹微微沉吟：“你现在还能感知到他的精神力吗？”
    “我试试。”
    郁理再次闭上眼睛。
    在一号死后，她曾经多次搜寻过一号的精神力，但都没有结果。
    一号就像真正死去了一样，精神力彻底泯灭，完完全全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但是此时此刻，郁理再次感受到了他。
    无比璀璨、无比耀眼的光点正在无边黑暗中疯狂闪烁，在他周围还有大量光点忽明忽灭，虽然光芒远不如他，但数量却很庞大，密密麻麻，像遍布蚁穴的蚁群。
    那是……中心城的方位！
    中心城管理森严，第一特遣队的巡逻比任何城区都要严密，绝不可能允许出现这么多异常。
    只有一个地方能容纳这么多异常。
    ——控制总局。
    郁理立刻睁开双眼，表情前所未有的紧迫：“他在控制总局。”
    周屹神色一变：“什么？”
    不仅是他们，童晓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研究所现在一心想要抓住郁理，已经对收容的所有异常完成了与一号的基因融合。这种情况下，一旦一号也进化出了操控精神力的能力，那么想要控制研究所的那些异常，简直易如反掌……
    而这很有可能就是他现在出现的原因。
    他很擅长利用别人，让自己在付出最少的情况下利益最大化。
    另一个原因，大概就像他自己所感慨的那样——郁理的成长速度太快了。
    也许他一开始是想看郁理精神力暴动，从而被他的那一部分同化、反噬；但郁理现在却彻底消化了那一部分，这让她的精神力又得到了大幅进化，同时也让他的存在无所遁形。
    他无法再隐藏自己，也无法再放任郁理继续成长下去。
    “看来没有休息的时间了。”郁理利落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
    周屹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打算现在就去中心城？”
    郁理点头：“必须赶在他之前控制那些异常，不然局势会对我们非常不利。”
    童晓思索道：“你想独自过去？”
    郁理想了想：“不。”
    一号个性狡诈，突然出现在中心城，除了是真的将目标对准了研究所，不排除也有部分原因是为了引诱郁理上钩。
    这种情况下，如果只身前往中心城，很可能就入了他的圈套。
    经历了这么多次战斗，郁理已经足够清楚，局势越是危险，就越要保持理智和谨慎。
    她神色冷静：“先回去一趟。”
    中心城，控制总局。
    研究所里灯火通明，身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们忙忙碌碌，高教授站在办公室内，看着陈局发来的文件，表情极其不悦。
    自从那批异常部队被“章鱼”夺走后，总局高层对他的态度就变差了很多。
    上次在会议上更是明显，陈慧东那家伙平时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那天竟然敢当着一群能力者的面驳回他的提议，还很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解释。
    这分明就是在当众打他的脸。
    现在更是直接在文件上质疑他的改造实验，还让他尽快汇报详细的测试进度……
    这群废物是真的忘了自己是怎么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没有研究所做出的研发和贡献，他们现在都还只是一群碌碌无为的低级官员！
    高教授越想越愤怒，忍不住将文件揉成一团，狠狠扔到了地上。
    有人敲了敲门。
    “进！”高教授语气不耐。
    门被推开，一名工作人员拿着工作面板走了进来。
    他扫了一眼门边的纸团，顺手把门关上，恭敬地对高教授说：“高教授，这是今天的第28次测试结果。”
    高教授从他手里接过面板，正要细细查看，忽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的眼睛怎么了？”
    工作人员：“我的眼睛？”
    高教授奇怪道：“你今天没照过镜子吗？”
    工作人员正好站在惨白的灯光下，从高教授的位置，可以清晰看到他的右眼里布满血丝，像纵横交错的蛛网，乍一看不算明显，但仔细一看却颇有些触目惊心。
    工作人员后知后觉地揉了揉眼，说道：“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
    高教授：“回去记得点些眼药水。”
    工作人员老实应下：“是。”
    见对方没有其他反应，高教授这才收回视线，开始查看测试报告。
    十分钟后，工作人员拿着工作面板，从办公室退了出去。
    高教授也走了出来。
    他径直走进电梯，按下负21层的按钮，来到顾殊的收容室。
    工作人员们正在记录新一轮的测试数据，见他过来，一个个纷纷停下手头工作：“高教授。”
    高教授平静地问：“测试进行得怎么样了？”
    “还是不够稳定。”一名工作人员回答，“目前这个状态，如果投入使用，很可能会脱离操控，进入暴动状态。”
    “明白了。”高教授颔首，对众人摆了摆手，“测试到现在，大家都辛苦了，我在这里看着，你们先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