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伟大而高尚的情操啊！
    路楠当然不能顺着领导的话和领导站在一样的高度点评这些不开窍的企业啊，她只能说：“您都说了，本地人实诚嘛。”
    “依你看，老隋那事儿，难度大不大？咱们市本来就有那么多牧场，而且消费水平就摆在这里，高端鲜奶恐怕不太好卖。”
    “其实现在的乳制品行业发展氛围比前些年好多了，前些年全行业品牌危机，即便大家想推新品也是有心无力。现在么，国内消费者逐渐重拾对国内乳制品的信心，加之快递业蓬勃发展，鲜奶运输时效性不成问题。我相信，只要有合适的推广和营销手段，咱们q市有这么多优秀的乳制品企业，一定可以百花齐放、销往全国的。”路楠解释到。
    园区领导听的频频点头，甚至比谈话一开始还要热切一些。
    末了，领导大方地透露消息：“你们这个乳茶，每年也要参加国内不少糖酒、零食展销会的吧？今年园区给不同参展企业设定了补贴，根据企业综合实力和之前的纳税金额参考，给予的补贴力度不同。费用有限，路总早点让你们公司的人把资料提交上来。”
    补贴这回事，路楠门儿清。
    去年沁然碳酸饮料去参加蓉城春季糖酒会，余安市政府相关部门就给补贴了一半的参展费用。
    今年余安市政府更大方，她的老同学前不久刚刚升职的郭文宇已经和路楠透露了：沁然今年的参展费用、参展人员四人以内的交通、住宿和餐饮费用，全部补贴！
    展会补贴报销不仅仅是能够节约小几万块钱的事儿，还是q市政府对沁然这个‘半路转学’过来的外地企业的认可，路楠是领情的。
    最后，这位年纪也不小的领导握了握路楠的手，使上了一点劲儿上下晃动了一下：“那……我就等路总的好消息了？”
    “瞧您说的，是我该感谢您对我们的指点和关照。”路楠含笑。
    对方想要政绩，和自己并不冲突。
    路楠借此机会又（合法合理合情地）薅了一点政府的羊毛。
    合作共赢才是赢嘛。
    【但是合作的对象需要谨慎选择，现在看来，乌会长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还是坚持我的plana吧。】
    ……
    毛副会长没想到，路楠年纪轻轻，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路总，您、您的意思是想要当咱们行业协会的副会长？”
    毛副会长眨巴眨巴眼睛：好家伙，要不是对方当面和我谈这事儿，我非得以为她是想把我扯下去了。
    “这些天下来，我对咱们q市乳制品行业有了大致的了解。”路楠往椅子上靠了靠，摆出轻松的姿势，表示自己的无害，她说，“出售农副产品原料是最粗放的发展方式，也是盈利最小的销售行为。在蒙省其他城市乳制品行业都纷纷打造本地品牌的时候，咱们q市的企业却抱着某牛的订单，一边抱怨对方给的价格低，一边又不愿意改变现状。这样的情况，毛会长难道不想有所作为么？”
    毛副会长其实是很想的，行业中年轻一些的企业家大多都是想的。
    不过，他被路楠的称呼喊得一哆嗦。
    他尴尬地纠正了一下：“您要么还是喊我老毛吧。”
    虽然他是很想取代老乌啦，但是……老乌在当年那场危机里毕竟有为众企业寻找生路的情谊在，在行业内还是比较有威望的。
    路楠从善如流地改口：“老毛，我就直说了，乌会长当年确实救了q市部分乳制品企业，但是时移世易，当初的救命订单已经成为桎梏本市乳制品行业发展的最大枷锁了。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毛副会长无话可说。
    他清楚，会计一年一年盘账算出来的盈利就是铁证。
    路楠微微侧头，给老毛添了点茶水：“沁然乳茶的代工我打算交给行业内三家乳制品企业，不仅仅是为了保证产量、形成制衡，还可以为我入会晋升做铺垫。除此之外，隋总那边我有投资的意向、行业内其余有潜力的乳制品企业我也可以考虑投一点钱。现在的社会，酒香也怕巷子深，我想，在全国销售渠道方面，我们沁然还是有一点优势的。”
    路楠展示了自己的诚意和实力，几乎是赤裸裸地告诉对方：q市行业协会对沁然来说只是一块敲门砖而已，实际她完全是有那个实力直接去和省里接触的——无非是多花一点时间、精力和费用罢了。
    现在，问题给到了老毛这边：路楠付出这么多，绝对不可能只是想做行业协会副会长而已。这一枚糖衣炮弹，自己是吃还是不吃？
    第661章
    毛总表示要自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路楠理解地点点头。
    诸如“希望你能尽快考虑清楚， 因为我愿意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此类的话，路楠是绝对不会说的。
    不仅仅是因为，在把握主动权的情况下说这番话显得咄咄逼人；
    还因为——
    【啊， 我现在想要将‘虽有私心但曾经贡献不小的’行业协会会长拉下来， 这样的角色貌似看起来不太伟光正，如果配上这句略显中二的话， 简直是反派标配。】
    她还能够自我调侃，说明对老毛的选择有一定的把握。
    路楠耸耸肩：“我理解，老毛你是念旧情的人。不过你我都明白，q市乳制品行业确实需要一些改变了。我刚才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是，蒙省一直都是国内的产奶大省， 在自然环境和养殖历史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可是这份优势不仅仅蒙省有， 其实临近的疆省也不弱。据我所知，除了我刚才举例的蒙省乳制品企业之外，疆省那边许多地区性的乳制品企业亦在着手改革创新，目标是打响品牌知名度， 争夺市场份额。”
    比如西某春、比如天某润等等， 都是未来成功‘出圈’的疆省乳制品品牌。
    路楠知道这些，不仅仅是靠她剩下不多的前世记忆， 还因为年初和lc公司、博宇资本这两位金主爸爸联系人沟通交流得到部分信息。
    陈晔舒女士以及付慧超去年主导投资沁然的项目获利不菲。
    如果说因为这么一个项目导致整个投资行业都挤向饮料市场——那是有些夸张了， 全华国资本市场这么大，沁然这一个项目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还不至于引发轰动。
    不过这两家公司内部、陈女士和付经理的同事中，不乏有跟风想要将饮料市场项目耕一遍， 看看能不能浪里淘金的人呢。
    “恰好我认识一些投资人， 如果咱们市的企业中有部分能够当机立断、尝试创新， 就算我本人财力有限，我也很愿意成为双方的桥梁。”路楠诚恳地说。
    毛总都惊呆了：“路总，您、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
    坦白说，路楠有信心，只要沁然乳茶一直在创新、永远以消费者口感和体验为核心、紧跟市场潮流，那么q市现在没有、未来大概率也不会有一家乳制品企业能够和沁然乳茶的销售量相提并论。
    所以路楠这样的行为并不是‘资敌’，而是结成一个稳定的利益共同体。
    他们都知道，q市乳制品行业中，能够拿到风投公司投资的企业终究是少数，剩下的企业见识到了路楠的能量，心中未尝不会有一份念想，未来沁然乳茶和沁然可能开发的其他乳制品需要的原料将会有足够充足的供货商。
    这就是路楠的高明之处了，交谈的后半程，她只字不提协会的事儿，可是摆出来的好处却一桩比一桩诱人。
    毛总：我此刻能顶住诱惑，是多么地不容易啊！
    ……
    车内。
    路楠对项菲菲说：“兹事体大，毛副会长未必能在这两天做出决断，等我离开之后，你也不必催促他。就按照资质排名去对接我们这几天走访考察后选中的企业，合同模板稍后让林燕发给你，后续你和他们详谈合作事宜就行了。”
    项菲菲忍不住问了一句：“毛总的公司按照资质排名，排在代工厂名单的第一位呢。我们要不要跳过他，先去找别家？”
    “不用。”路楠干脆地说，“就算对方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拒绝了我关于协会方面合作的提议，也不影响我们将乳茶放到毛总那边代工。”
    “嗯好。”菲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验证了心中想法，余光看到燕子几乎掩饰不住的崇拜眼神，她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老同学还是天真了点。路总这么做确实是公私分明、光明磊落，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心理战术呢？
    ……
    隋总请手下团队吃了两天夜宵、喝了两晚的咖啡，终于在48小时内做出了一份像样的品牌方案。
    路楠拿到手，细细翻阅。
    看得出来隋总必定是早就有创建品牌的想法了，不然方案中关于他们牧场鲜奶的营养成分相关数据和市场知名品牌对比不可能如此详尽——因为这些数据是要送检的，这么十几组对比数据，不是两夜一天可以赶出来的。
    路总看得聚精会神，隋总也不好意思催促。
    他心里头有些忐忑，紧张的想要抖腿，又意识到办公室里这么安静，他抖腿是相当失礼的。
    但是！等待的时间是最难熬的！
    不干点什么他是真忍不住啊！！
    路楠一抬眼，就看到双手攥成拳头搁在膝盖上的隋总：对方夹了个小内八，总感觉怪……怪的。
    她微微挑眉，克制住笑意，和隋总说起自己对这份方案的看法。
    第一，高端鲜奶在本地市场的目标消费群体有限，所以最起码得瞄准省会呼市、甚至更远。
    隋总弱弱地提议：“比如京津冀地区？”
    【这位老兄果然从前只着眼省内，让他眼光放远一点，也只能堪堪到周边省份了。唉……假使我这个钱投给他，不多赚一点，都对不起我耗费的心力。】
    路楠摇头：“这个区域去年崛起了美丽牧场鲜奶吧，黎总在京郊和津市都有牧场，想要和他打擂台，前期需要斥巨资做市场铺垫。而且花了钱还未必能成，建议考虑包邮区——我就这么一说。这里必须提到本方案的第二个问题，方案数据有局限性，省外消费水平参考的部分有点老了。”
    她毕竟是包邮区的人，这些年又全国出差到处跑，对各地市场的酒水饮料消费水平了若指掌：“既然是高端鲜奶，定价不妨再斟酌一下。”
    眼见隋总的头越来越低，路楠说了甲方经常说的话：“……再改改。”
    隋总听完反而又打起精神了，大概是因为潜在甲方爸爸要求再改改，就说明这事儿还有谈成的可能。
    但路楠在q市待的时间够久了，得先回京市：“隋总，那我们保持联系？”
    隋总心说：通讯联系哪里又当面直观？大不了我改完之后抱着方案打飞的去京市！
    ……
    当晚，项菲菲收到了林燕发给她的合作协议模板。
    说是模板，因为路总强调过了，对于不同的合作伙伴，可以给出不同的合作条件，这份模板上的数据，只是公司给出的合作底线。
    菲菲有一个可操作的范围权限，能谈到什么程度，就看她的本事了。
    菲菲研究了一会儿。
    发现这是路总的阳谋。
    拿采购合同来说。
    公司给出的收购标准比某牛略高一些，相应地，采购单价也比某牛给出的略高一些。
    哪怕沁然一开始需要的量并没有某牛那么大，可因为供货商们都在q市附近，于是双方来说更节约运输成本。
    最最重要的是，沁然给出的账期是一个月到两个月之间，具体视合同条款而定。
    不要觉得沁然从供应商那边将原料拉走先用，过30——60天才付款是霸王条款，这个账期其实在行业内已经算是比较厚道的了。
    菲菲来q市之后，都不需要费力打听，只是和前公司留下的老员工聊了聊天就知道了：某牛那边的账期是以季度计算的，90天起步。
    路楠出差五天，在q市布下好大一盘棋。
    虽然q市的乳制品行业大门目前并没有完全向沁然公司打开，不过利益的捆绑从来都是比任何口头承诺都更有效的，想必有按捺不住的隋理事在前、跃跃欲试的毛副会长在后，沁然很快能够在q市乳制品行业协会得偿所愿的。
    回到京市已经是三月初，过了几天就是三八节，路楠大手一挥：公司所有女性员工带薪放假一天！
    当然也包括她自己啦。一趟出差把她累的不轻好么！她约好了spa会所打算去放松一下，然而，墨菲定律总是虽迟但到。
    路楠刚刚泡进浴缸，手机就响了。
    “……老孟，你慢慢说。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