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昳起身：“不用，这么多人还用你？”
    “听话，扶着你。”阮英招不为所动慢慢扶着她走。
    沈昳挺无奈的：“只是怀孕啊，不是残疾啊。我可以自己走的。”
    “啧，怎么总是说些不吉利的话？”阮英招捏她的手。
    “是你总是做些把我当玻璃人的动作。我扛着这个肚子九个月了啊，怎么还不能自己走？”沈昳摇头。
    阮英招还是不为所动：“我看不见时候你自己走就走，我看见就不行。”
    “……形式主义。”
    “什么？”阮英招不解。
    “夸你好看呢。”沈昳失笑：“走吧走吧，陛下候着你呢。”
    “哼！越发不像话了。”阮英招冷笑：“上回太后急着赶来，陛下找我，只叫我看他射箭好不好。”
    “所以好不好？”沈昳问。
    “臂力不足，杀气倒是重。比起念儿差远了。”
    沈昳摇头，念儿射箭也不行，也是臂力不足。一个小菜鸡。
    陛下连小菜鸡都不如，那确实是够呛。
    把沈昳送回去后，阮英招换了一身衣裳才不紧不慢的进宫。
    御花园里，皇帝见阮英招来了就从椅子上跳下地：“华阳王来迟了。”
    阮英招不紧不慢：“臣给陛下请安。家中有事，臣听着陛下召唤就赶紧进了宫。”
    他可没有什么赔罪的意思。
    小皇帝不满意的哼了一声，也没继续揪着不放。
    “朕听说华阳王妃临盆在即，华阳王日日都陪着，没空也是应该的。”
    这话，是说华阳王只顾着家里这些儿女私事，不堪大用。
    只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是没有一点重量的。
    只会叫人觉得这小孩真讨厌。
    所以阮英招不说话。
    他只是坐在了皇帝对面的椅子上。
    就有人急着上茶。
    他大马金刀的撩开袍子坐下，端起茶啜饮了起来。
    小皇帝又气又怒的又哼了一声，也坐下来。
    “华阳王怎么不问朕叫你来做什么？”言语间，是一点敬意也没有。
    或者说，一点伪装出来的敬意也没有。
    自古辅政大臣们与年轻的皇帝之间，关系都不会好，可年轻皇帝们总该知道自己实力弱的时候伪装听话顺从。
    可惜眼前这个孩子，早就叫人养歪了养废了。
    “陛下叫臣进宫做什么并不要紧，不然既然臣来了，就顺便看看陛下这几日的功课。臣听说，陛下在课堂上并不遵太傅们的教导，也不肯好好完成课业，可有此事？”阮英招慢吞吞的道。
    “华阳王！朕这些事你不许管！”小皇帝怒道。
    “陛下可知孝顺二字？”阮英招一点也不着急：“先帝临终叫臣辅佐陛下，也教导陛下。林太师已经告老，如今臣便是第一个要辅佐教导陛下的人。陛下的功课，臣自然要过问。陛下的言行，臣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不过要是陛下以为可以不尊先帝的命令，不必孝顺先帝，那臣无话可说。”
    “朕没有说过！朕当然孝顺先帝！”小皇帝急怒交加，气的脸都红了。
    “华阳王也太过不敬陛下了！怎么这样跟陛下说话？不管怎么说，陛下是君，华阳王是臣。”一个十三四的小太监走过来，仰起那十足漂亮的脸蛋板着脸。
    这小太监真是漂亮，可惜了。
    “臣身为宗亲长辈，自然有资格提醒陛下。陛下既然不肯好好念书，不肯好好遵太傅们的指点。就少不得受罚。自然，陛下是万金之躯，容不得臣胡来。只是教唆坏了陛下的人，必须替陛下受罚。来人。”
    “王爷。”立马就有年长的太监过来。
    “传我的话，将这个奴婢拉出去杖毙。”
    那小太监一下就吓得花容失色。
    忙就要来拉皇帝：“陛下救救花奴，陛下！”
    “你！你要打死花奴？你不许，你放肆！朕是皇帝，宫里是朕说了算！”小皇帝急切起来，真心是怕的。
    “拉走。”阮英招冷漠道。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要是诚心吓唬孩子，一个八岁的小东西，那可不够看。
    此时他只是将茶碗放在桌上这一个动作，就带出十足的血雨腥风。
    第0369章 心凉
    小皇帝一个哆嗦，拉着花奴的手就松开了。
    哭喊着的花奴被拉走，不过几棍子下去，就下了黄泉。
    皇权之下，他的主子是很喜欢他，可惜没有本事保住他。
    阮英招看了一眼傻了的皇帝：“今日陛下既然身子不适，臣也就不查看陛下的功课了。不过明日还是要看的。”
    说罢就起身往太后那去。
    而皇帝坐了好久后怒道：“你们这群狗东西！朕总有一日要杀了你们，全杀了！阮英招，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先帝的私生子，你就是个孽种！朕有朝一日一定会杀了你一定杀了你！”
    皇帝跟前的太监宫女都跪下来了，惶恐是有的，可这个八岁的孩子还没学会随意杀人。
    只是他们觉得，就陛下这个性子，只怕……总有一日要栽在华阳王手里啊。
    福宁宫里，太后正要出去就听说华阳王已经进宫，并且说杖毙了花奴的话。
    太后坐在原位，许久后叹气：“也罢，那个花奴妖娆的很，哪里像个正经的太监了？打死也好。”
    只是心里的隐忧更甚，长此以往，可怎么办呢？
    华阳王来的时候太后已经精神起来，或者装作精神起来。
    一番客气后，阮英招直接道：“那个花奴，是那边的人。证据确凿。只是如今陛下还小，不到开窍的时候，否则只怕是闹出难看的事。”
    这倒不是假话，花奴确实是凤太后找来的人。
    如今皇帝八岁，可花奴也就十三。
    再过个四五年，皇帝知道男女那档子事，也有人伺候了之后，身边放着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太监，还能不出点事？
    谁知道到时候要生出什么事端？
    太后一愣：“原来如此！死的好！这个奴婢来了之后，真真是教坏了皇帝。”
    “娘娘不必动气，人都除去了。只是陛下年幼，娘娘还是要看着些，免得有人胡言乱语。陛下如今不肯好好上课如何是好？太傅们也是很无奈。陛下年幼继位，朝中大臣都是什么年岁了。将来陛下亲政如何压得住？如今不肯念书以后不是更没法子？”
    “好孩子，你这是说的掏心窝子的话啊。”太后抹泪：“罢了，明日起，我亲自看着他去念书。后宫里，我也会好好管制一番的。”
    “那就好，臣会一直保着陛下和娘娘您。只是臣是个粗人，有些时候难免做事冲动。要是冲撞了陛下和娘娘，还请陛下和娘娘担待。”阮英招道。
    “什么话！没有你，我们孤儿寡母没有今日。咱们都是一家子亲，你们是兄弟。如今皇帝是叫那起子糊涂人哄骗的，他也不懂事。等他大了，就知道什么是亲疏，什么是里外了。”太后道。
    送走了阮英招，太后那口气才松下来。
    没骨头一般瘫在了椅子上。
    “娘娘？”身边嬷嬷担忧：“您这是怎么了？华阳王……也不像是……”
    太后扶着嬷嬷的手起来，慢慢进了内室：“你们都出去吧。”
    只留下一个嬷嬷：“给我卸了吧，我想歇会。”
    嬷嬷是她的陪嫁，唯一一个跟她进了宫的宫女。一辈子没成亲，就一直陪着她。
    这会子，人都出去，嬷嬷给她将头上的钗环全摘了。
    “我是万分不想管，也不是我生的。可先帝要给我，给我我就不能拒绝。这是恩典，是天大的福气，是隆恩……”太后嗤笑一声。
    “可这是什么好事？我一辈子不得自己的儿女就罢了，得了旁人的，还叫我有操不完的心。”
    “娘娘这话说的，陛下虽说还小，对您是敬重的。”嬷嬷笑道。
    “敬重，自打他知道自己不是我亲生的，什么样子你看不出来？”太后冷笑：“叫人哄着什么都忘记了。”
    嬷嬷听着这话，也是叹气。
    确实，自打去年陛下就与娘娘有些隔阂。
    虽说还是亲的，但是总归有些说不清楚的怨愤。
    “他生母是病故，并不是我害死的。如今听着凤氏那边的闲话，就什么都怀疑。他才八岁，就与华阳王闹的水火不容。真以为人家怕他？”太后摇头叹气：“我真是何苦来的？”
    “奴婢看着，华阳王也不像是有那等野心的人啊……”嬷嬷道。
    “那是人家会办事，就这么下去，总有一天，皇帝会对华阳王出手。那时候就是华阳王的机会。皇帝太小，性子也太冲动了。”太后深吸一口气：“也许是我凉薄，我如今只怕他出事后牵连我娘家。”
    嬷嬷沉默下来，只是给太后梳头。
    “我有时候想想，华阳王真的上也没什么不好。他也好，他的王妃也好，都是讲道理的人。我也不求这个太后风光，就算我是太后，还有福安宫牵制，将来皇帝亲政，又知道我不是亲娘，能多敬着我？”
    “我做太妃也没什么，只要自在些，我一样能过。”反正先帝在世的时候也不得宠，不也过来了？
    “娘娘……陛下是您养大的。”嬷嬷不赞同。
    太后拉着她的手：“是我养大的，可不是自己生的，养不熟。我与你说实话，有朝一日需要我选择的时候，我选自己，选娘家。”
    自幼养大是真，可她养的是个皇帝。
    三岁上就是个皇帝了。
    养一个孩子和养一个皇帝不是一回事，她再尽心，还有宫规，还有皇帝跟前一大群人。
    隔着这些，怎么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