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阵轰隆作响,四处都是武器碰撞的鸣响,与呼唤声一齐震天动地。
谢衡之恍若未闻,径自走入禁地。
两方交手,尚善再如何命硬,也抵不过除魔千年的修士。
很快他败下阵来,逃去禁地寻找谢衡之的身影。
等他赶到的时候,仙府的众位主事也都到了。
昔日相熟的长老真人,数位宗主,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谢衡之强行吞噬了其他魔族的丹元,化魔气为自己所用,此刻魔气已经比方才要膨胀了几倍,足以碾碎他的灵脉。
“你……你毁了自己的仙缘。”幻法心宗的宗主,指着谢衡之的手指都在抖。
“还请掌门归还法器!万万不可走入歧途!”
“谢衡之,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做我想做的事。”谢衡之面对众人的质问,依旧坦然自若。
他口中不断溢血,眼中也有殷红流出,双眸被这血色染得赤红。
忽然天上雷声大作,赤红的洞中,一道道流动着黑气的诡异符文开始变化。很快符文如剑气一般朝着所有修士无差别地射去。
霎时间,哀嚎声,惊呼声,术法与武器的震荡巨响,响彻了整个栖云仙府。
遍体鳞伤的尚善腾空而起,试图与谢衡之冲破仙府的结界离去。
就在此时,一颗镇元钉破空而来,直刺向谢衡之的头颅。
他躲避过这一颗,另有一颗镇元钉刺入他左肩。
宛如热油中倒入了凉水般,顿时浑身魔气沸腾着,带来剥皮抽筋一般的痛苦,谢衡之的面色也不禁发白。
“谢衡之!”
鹤道望怒气冲冲。
“你这是毁了栖云仙府!”
谢衡之又呕出一口血,试图逼出镇元钉,根本不理会他的话。
“私情有那么重要吗,你不是不屑一顾吗?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谢衡之依然说不清,他好像什么都懂,说起别人来总是清醒理智,但轮到自己,又觉着茫然。
“我只是想要见到虞禾,疯了一样地想见到她,怎么做都可以。”他擦去嘴角血迹,缓缓说道。
鹤道望被气得头疼:“那你怎么不去死!”
追杀的众人已经感到,谢衡之依然不紧不迫地拔出镇元钉。
拔出镇元钉的那一刻,血迹已经染透了衣衫,他手臂微微颤抖,一团黑色火焰忽然燃烧起来。
他轻嗤一声,回答鹤道望的话。
“我或许是疯了,但不是傻子。”
魔气所到之处,墨火冲天而起。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
“文尹君的赤明开光!”
“谢衡之将此招修炼成了邪法!”
“谢衡之你!”
众人无不是痛心疾首,有的人更是直接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鹤道望避开燃烧的墨火,愤怒到嗓子都哑了。
“你做再多,不过是成为下一个陆萍香!”
谢衡之站在铺天盖地的可怕烈焰中,宛如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鬼影。
“我不会是他。”他扭过头,看着挣扎躲避的众人。
“他输了,而我会赢。”
起死回生,与天道相争,他想做的事一定能做到。
“衡之……”
谢衡之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于是侧目朝着那人看过去。
“你会毁了自己的道。”师无墨同样满身伤痕,开口之时浑身都在抖,眼中有泪光闪动。
谢衡之额间掌门印记渐渐淡去,而后一道灵光化为掌门玉印。
他抬手接过,正对着师无墨的方向,五指用力,将掌门玉印生生捏碎,而后摊手任由碎片散落,
“或许,我只是找到了新的道。”
身后结界随着他最后一声碎裂。
黑蛟发出兴奋的一声长啸,载着身上的人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随后乌泱泱一片仙府的修士,又紧随着魔气想要追去。
——
“咳……咳!”
虞禾看着手机,猛地开始咳嗽起来,厨房里的妈妈皱眉问她:“你都咳嗽好久了,怎么还没好?是不是又在喝冰的?说了你个女孩经常喝冰……”
虞禾任由她说也没吭声,抽出一张纸擦鼻涕,擦完了随手就要丢掉,却发现纸上一团刺目的红。
“妈,我又流鼻血了。”虞禾猛地起身要去厨房,眼前却忽然一黑,身体不可控制地往下倒,她扶着桌子站稳后,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爸爸看到这一幕,立刻走近扶住她,说:“起太猛了,缓一缓。”
虞禾将沾着血的纸丢进垃圾桶,妈妈却说:“检查不是说没事吗?最近太干燥了你多喝水,是不是暑假一直不运动,免疫力变低了,怎么老生病?”
“就是,你老是生病,到时候上学没人照顾怎么办?”
虞禾心脏忽然跳得很快,她坐回去,叹气道:“我现在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真的。现在就是谁捅了我一刀,我都能自己爬去医院。”
“呸呸呸,瞎说……”
第53章
尚善背着谢衡之从栖云仙府闯出后, 感觉他的血一直滴答着往下落,就像是要流尽了一般。
他自己也被谢衡之连累得遍体鳞伤,身上鳞甲大块脱落, 连飞都快没力气了。虽然他心中是盼着谢衡之快死没错,但他身上现在有灵兽之契,要死还得被连累。
“喂, 谢衡之,你不会要死了吧。”
头顶的人语气虽虚弱, 话锋依然不减尖锐。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尚善气得一抖, 恨不得将人抖下去摔死。
谢衡之依然坐得很稳,正试图平缓体内的气息。
他强行拔出镇元钉, 已经受了重创, 为了顺利离开又催动大片墨火,此刻被反噬,四肢百骸宛如被被毒火烧灼一般,
后方还有栖云仙府的人追上来,紧接着消息会传遍仙门百家,所有想要打压栖云仙府的仙门, 都会趁此机会发难, 铲除他这个仙门败类。
他必须将方才的魔族丹元全部化为己用,早些恢复体内的力量。
尚善的好奇心终究是压过了愤怒, 他忍不住问:“你不是掌门吗?怎么开始修魔?就为了虞禾?可我觉得你也没有喜欢她到这种地步……”
“是吗。”谢衡之淡淡道。“我从前也这么以为。”
甚至入魔一事,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鹤道望问他私情当真有那么重要吗?他答不上来,至今依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甚至他依然认为, 这世上有千万种事物,无关私情, 依然能让人抛却自我。
他只知道,每当他想梦见虞禾了,就会回到婆罗昙下,听山风拂动满树花叶与木牌,仿佛是她在耳边低声私语。
他很少回首过去,甚至连他生命中几次最难以忘怀的剑决,他也始终很少回望。
然而解开落魄草后,他回到栖云仙府,总是时不时地想到她。
一直到她死后,这些点滴过往,如同回潮的海水一般铺天盖地涌上来,将他高高筑起的心防彻底击溃,将他淹没在悔意中,拖着他陷入无尽的痛苦。
公仪蕤曾看出他沉湎于过去,难以释怀虞禾之死,曾劝解过他,既然人死不能复生,不如再一次选择忘却一切,如此也能撇去杂念,安心修道。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对的选择。
但对的选择,未必是好的选择。
软弱无能之人才会选择用遗忘来逃避一切。
他从未有任何一刻,想过要忘记与虞禾共度的时光。无论是解开蛊毒,还是在神树村的幻境后,他都不曾想过要忘却。
从前不会,往后更加不会。
“就算魔族也没有起死回生能力,你入魔也没用。而且你除魔无数,魔族容不下你,仙门也要杀你,这下好了,天地不容,你以后肯定后悔。”
尚善是真搞不懂谢衡之想做什么,至少此刻在他看来,谢衡之只是单纯找死,还要拉上他当个垫背的。
身后已经有仙门的人陆续追上来。
谢衡之缓缓起身,沉着道:“在意之事才有后悔的必要。”
“谢衡之!”
“快追上去!杀了谢衡之!”
“法器不能让他夺走,快拦住他!”
除了栖云仙府,附近仙门的人也赶了过来。
浩荡的声势,不亚于讨伐十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