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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这时候就算再不愿意,贺光徊也得开口解释。
    他垂下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自己正在窸窸窣窣发抖的腿,淡声道:“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拖时间让您等。实在是我腿有问题上下楼困难,劳烦您耐心再等我几分钟。一会结账的时候我会付您超时费的,不好意思了。”
    电话那边静悄悄地抽了口烟,闷声一句知道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不多的一会,贺光徊听见了楼道下面传来的脚步声。
    他正低着头和好像一眼看不到头的台阶做斗争,只下意识地收回肘拐又侧过身为迎面上来的人让出一条路好方便别人通行。
    “我扶你下去吧。”
    贺光徊错愕地抬起头来,这声音一分钟前他刚听过,是那个压着火气抽烟的司机。
    扶着栏杆的手紧了紧,贺光徊头一次觉得自己实在过分。他红着脸磕磕绊绊地回道:“不……不用了……”
    “应该的。”司机却往前一步,自顾自地扶住贺光徊的胳膊,语气里仍旧能听得到因为超时而带来的急躁,但他扶着贺光徊的动作却又稳又实。
    “抱歉,麻烦您了……”感受到帮扶确实省力和安全很多,贺光徊只能满是歉疚地接受这份好意。
    司机轻轻摇摇头,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回他:“不是多大的事,不用这么客气。”
    后面最后一把楼梯司机没催过贺光徊一句,全程都闭着嘴和贺光徊一起低着头看着台阶和贺光徊的脚步。每次贺光徊的身体往前倾,他都能用恰到好处的力气稳住贺光徊的身体。
    等两个人出了单元楼,司机抹了把头上的虚汗,替贺光徊拉开车门。
    他淡声道:“你不应该住这种楼梯房的,可以和家里商量换个电梯房,对你要方便很多。”
    贺光徊坐在车里,正弯着腰把自己腿捞起来放进车里。
    他点点头,感激地对司机说:“嗯,过完这个学期估计要搬回市里住了,市里的房子在一楼要方便些。”
    等车子启动,贺光徊心里空落落的。
    今天天气确实不好,天上的云很灰很低,本就没什么好景色的市郊被这种低低的云更是压得灰扑扑一片。
    贺光徊侧头看着窗外的建筑,忽然有点想秦书炀。
    翻出手机看见秦书炀已经回了消息。
    对话框里的消息回得有点跳脱,上一句是下雨太好睡了,他今天差点迟到。下一句又提醒贺光徊要是回市里的话不要坐地铁,地铁空调温度太低,被吹一个多小时回家肯定要头疼的。
    秦书炀给贺光徊转了点钱,让他打车。还说一会上了车记得让司机把空调温度打高点,当心不要着凉。
    末了他发了一张图片给贺光徊,照片里是一份卖相很好的冒烤鸭。
    【炀炀】:这个好吃,我连着吃了两天了,等寒假带你来吃。
    贺光徊对着手机笑了笑,眼睛重新添了光彩。
    他抬起头来对司机说:“劳烦您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可以吗?我觉得有点冷。”
    司机抬眼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男人,然后视线又转移到前方。
    他点了几下中控,车内的温度缓缓升高,热起来的时候贺光徊缩了下脖子,把自己大半张脸埋进高领里。
    被车上的暖风吹了一路,到了出版社下车的时候觉得更冷了。
    下车的时候正好遇到一阵冷风,贺光徊被吹得脑子化成一锅搅不匀的浆糊。要不是撑着肘拐,险些要站不稳。
    进到办公室贺光徊反常地没立刻开展工作,而是反常地问编辑要来了一杯热水。
    捧着热水喝了小半杯贺光徊才渐渐缓过来,白着嘴唇说:“我没问题了,可以看你们上周编辑好的东西了。”
    这本科普图书主要还是根据梁思成先生的著作来改编的,前言和序都已经写好,贺光徊一眼扫过去觉得没什么问题,能看得出编辑私下花了不少心思,不是为了敷衍kpi而瞎搞一个项目。
    帮忙写导读序言的教授贺光徊认识,对他写的序言贺光徊除了赞叹没别的想法。短短几千字既阐述了建筑艺术的重要性,又笔力老辣地赞扬了梁先生对中国建筑的伟大贡献,最后回归到本书的阅读方法。可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导读序言了。
    贺光徊抬起头来看着编辑夸赞道:“不错,您很用心,前言和序这么看下来我都心动想要买一本了。”
    他长得好看,说话时平和地直视对方,满脸的真诚,任何人被这么好看又真诚的人这么夸赞都很难不心动。
    年轻的女编辑捂着嘴腼腆地笑起来,“贺老师夸张了,是林教授的序言写得好,我只不过沾了他的光。”
    客套后她也没忘了今天的正事,立马进入正题将自己收集好的图片资料调出来给贺光徊看。
    编辑指着资料夹上的照片问贺光徊:“我们现在拿不准的是这些图片是不是都能用。”
    说到这里,编辑脸上有点为难,讪笑着同贺光徊抱怨:“您也知道,日式建筑和中式建筑打眼看过去真的很像……”
    贺光徊垂眸一一翻阅那些照片,脸色越来越沉。
    他点头答道,“嗯,这个客观事实不能忽略,普通人确实难分辨,但其实差别很大。”
    说到这里贺光徊又重新抬起头来和煦地弯了弯眼睛,开口安慰编辑:“科普和研究中国建筑本来就是一项逆时代的工作,现在满大街的西式建筑本身就是对中式建筑的一种摧残。我们日渐式微的东西,那边还在继续沿用,混淆避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