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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煞 第514节
    那是某种楚维阳很难以形容的气韵,恒久的贯穿在了他所能感受到的青荷道法根基的一切之中。
    根髓处有类于道童、道衡、道周三图,但却不像是楚维阳昔年时所显照的诸道图那般的玄虚。
    仔细感触而来,楚维阳甚至能够捕捉到些许有类于自身《尸解炼形图》修法的些许义理与外相。
    但这些尽皆混同在了一起,化作了一卷真切的道图,凝炼在了青荷的性命之间,显照于灵台之上。
    那竟浑如是某种恒定不易的玄妙神韵。
    非是因为其质直指金丹,而是因为其形归真!
    感应到这道图神韵的闪瞬,楚维阳不禁回想,他是在晋升丹胎境界之后,才真正开始着手修持真形道途的,但事实上,楚维阳在接连九炼真形道途的进程之中,也曾经有过后知后觉的明悟——
    自己的真形之道,其根髓的神韵,事实上可以追溯到筑基境界,追溯到这三卷道图之上,那才是道人真形的根髓所在。
    但是凝聚道图这一步,却难之又难,甚至在楚维阳自己的思量之下,寻常修士于筑基境界像他这样凝练出道图来的难度,甚至远远还要胜过了跃入真形道途门径的难度。
    便连楚维阳自己,昔日也半是自身勤恳修持与磋磨,半是机缘巧合的天数与灵感迸发。
    诚如刚刚时,柳老丹师所评价的自身丹法一样——
    “此丹法诚是曼妙也,然则其无上之要旨,犹在丹法之外!此法独楚山主可修,而世人难学也!”
    事实上也结果也正是这样的,自楚维阳凝聚成道图之后,也仅仅只有允函因为伏魔妙法使得两人之间雷霆道法的牵系过甚,这才又借助着参合三元的进程,使得允函在楚维阳的一力牵引之下,凝炼出了《道母图》。
    但也仅此一例而已,楚维阳要广传道法于世,总不能到了每一宗都需得是这样的传法方式,日后这法脉,也不能靠着这一途径来代代传续。
    便是元门中,也少有这样的说法,未免太不成样子。
    因而,昔日里在天泰道城之中,楚维阳也仅只是梳理完成了九炼丹胎境界之中,真形道途的妙法经典。
    《琅霄山主说九法三相真形妙经元典》
    九法三相。
    事实上,仅只是从这元典天赐的名讳上面,也能够看出这妙经元典所局限的范畴。
    没有深入筑基一境界之中有着明确的修法,便是道法本身没有切实深邃的根,更没有太多关乎于金丹境界的描述,便是道法本身没有浑圆的硕果。
    当然,受限于楚维阳昔日的修为境界,而且有着归真道种在,诸修还是能够看出此法的潜力的,但没能够溯源至筑基境界,则诸修再是看重,这真形道途也仅只是法脉而已。
    而不是“真形法”!
    昔日楚维阳便曾经有过遗憾。
    但是而今,青荷竟以一己之力,以楚维阳未曾想到的方式,在打磨筑基境界道法根基的过程之中,打通了这一关节,悬照出了自身的道图!
    楚维阳知道,这一过程之中,青荷受到过自己的影响,譬如那《尸解炼形图》的神韵便是明证。
    但是楚维阳从未曾在这道图的凝练过程之中帮助过青荷的分毫。
    这可以完全视之为青荷自己一力走通的道途!
    而也正是思量到了这些,这闪瞬间,楚维阳的心神在狂喜的过程之中,复又生发出了某种极尽于复杂的欣慰感叹。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的见证到,有除却自己之外的人,在真形道途的修持上,展露出属于天骄修士级数的惊艳才情!
    吾道不孤!
    那是没来由的因为青荷自身的成就所带给楚维阳的无言感动!
    而也直指楚维阳这样的情绪生发开来的闪瞬间,那遥看着师雨亭的青荷,方才闻声而折转过了身形来。
    久别胜新婚。
    没来由的,楚维阳的心神之中忽然间生发出了这样的对于离别与相遇的感慨来。
    让熟悉的事情变得陌生,再从陌生与熟悉的交错过程之中生发出新鲜感来。
    这或许便是相逢的意义。
    仅只是不足一年的别离而已,青荷那切实的外象实则未曾有甚么变化,可是在楚维阳的眼中,她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可能是自己晋升金丹境界,眼中一切事物已然与凡俗不同的缘故;可能是青荷掌握道图,进而道法根基圆融无漏的缘故;可能是远遁须弥深处良久时间,真切的被岁月光阴所洗礼的缘故。
    当然,也可能是楚维阳昔日里长久与之参合三元的妙法修持,将诸般尽皆累积,并且引动了蜕变与升华。
    又或者,这些都有,兼而有之。
    同样是少女容颜,可如果昔日的青荷是真个清澈水波上点缀着青葱翠玉的荷叶的话,那么此刻的青荷,便是那盛开在莲池中心的最为璀璨与繁盛的那朵荷花!
    而也正在青荷嘴角抿着笑,缓步走向楚维阳身前的过程之中,那离别后相逢的熟悉与陌生的感觉尽皆烟消云散了去,并且在这顷刻间,变成了某种真个令人欣慰的新鲜感。
    继而,青荷才宜喜宜嗔的看向楚维阳这里,风情万种的翻了个白眼。
    “主人这是在小瞧妾身么?”
    “若是仅只以色侍人,依照主人这坚韧不拔的心智,许是奴在外海第二回逢面的时候,便要死在主人的剑锋之下了。”
    “主人切莫忘却了,奴也是天骄道子来着!是百花楼的嫡传,是元门圣地大教的此代大师姐!”
    说着,青荷已经颇傲然的昂起了头来。
    直至此刻,这个时常温婉而极尽展露百花楼妙法的少女,方才真露出了真正属于天骄道子的心气儿。
    于是,楚维阳便故作是失语,连连含笑着颔首,进而却长久的注视着青荷那因为昂首而教楚维阳瞧的真切的洁白如玉的脖颈。
    进而,道人遂有些失神。
    是了,原来青荷也是大师姐来着。
    这样想,师雨亭还是上一代的百花楼大师姐,甚至萧郁罗都更是上上代的大师姐。
    可是再转念一想,这样的事情大概缘分促成的巧合更多一些,那些世上流传的风言风语,实则没有甚么道理可言。
    可是等楚维阳回过神来的时候,他那宽大的手掌便已经抚上了青荷的脖颈,拇指的指肚,已经轻轻地摩挲在了青荷的十二重楼处,好像是有些痒,于是青荷遂也不再娇嗔,而是略有些羞涩扭捏的低下了头。
    是这一回闭关太久了些么?
    楚维阳又有些走神,但还是开口轻声问着青荷。
    “青荷,你这又是怎么样想出来的凝练道图的妙法?”
    闻言时,青荷狡黠的一笑。
    “奴也想说来着,可是奴却说不出口,许多事情能够做到是一回事儿,能够完整分毫无误的保留着神韵而落于文字,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于是,楚维阳若有所思之间,旋即了然的点了点头。
    而紧接着,青荷便主动发出了邀请。
    “所以,主人若是想要洞见此法全貌,最好是直接与妾身神元共鸣,分毫无误的洞见那神韵本质,洞见修法的来龙去脉,至于落于文字的事情,便交给主人来做好了,而且……今朝已是筑基境界巅峰,妾身修持嫁衣一脉修法,若是想要晋升丹胎境界,总需得主人来帮帮忙……”
    而闻听得此言的时候,楚维阳想到的,却是他们所身处的百界云舫,实则乃是师雨亭的证道宝器,往昔时,师雨亭许也不会将全数神念洞照在每一间惊世之中。
    可而今,师雨亭在晋升金丹境界,在这一过程之中,这宝器的纤毫细节,合该尽都笼罩在她神念之中罢。
    于是,道人不禁隔空观照去了一眼,好像如师雨亭这样的稳步修持之进境,已经不会再受分毫外物的影响。
    而同一时间,青荷也轻轻的摇晃了一下楚维阳的臂膀。
    “这才是双喜临门呢……”
    他大抵真个是闭关时间太久了,堂堂金丹境界大修士,此刻身形力气竟然浑似是比不过青荷这筑基修士一般,竟被真个拖拽向了那层叠经幢纱帐帷幕中去了。
    ……
    半日后,伴随着百花楼此代大师姐洞入丹胎境界。
    宽阔的案桌上,似是而非的五色香炉中点燃着青荷调配成的香粉。
    楚维阳一手捉起云海青天符笔,以香火之力为灵墨,缓缓地落在了那洁白的灵符纸上。
    这一回,道人所先一行书就的,则是这一部道书的名讳——
    《琅霄山主阐青荷道人存神观想道图心印元经妙旨》
    第658章 冤冤相报浊流世
    以神元的交织与共鸣而洞见那幽深元理的纯粹神韵,青荷的邀请本身并非仅只是借口而浑无道理,事实上,楚维阳也相信青荷所言说的那些,她能够将这一步的修法走通,但却未必能够落于文字。
    昔日里曾经有著录过书经的楚维阳,对此颇有感触。
    饶是昔日里已经将真形道途修持得那样的精妙,想要汇聚经典,也不得不慎之又慎的回溯与参悟诸般,最后才在反复审慎的思量之后,才将这一切落于文字,而是的诸般义理不失之神韵。
    当然,或许也正是因为有着昔年的那诸般经历。
    所以楚维阳而今在完整的感触到了青荷关乎于此法的神韵,关乎于走通修途的心路历程之后,道人几乎没有耗费多少的心力,便依循着昔日著录书经时所驻足的玄境,以昔日落于文字的诸般思感与念头,几乎是在顺理成章的朝着道法的根源处反向推敲与梳理而去。
    这意味着楚维阳的真形道途于世间的诸般道法,于人世间的天地自然万象之中,不再是那骤然显照的昙花,不再是横空的玄虚天河,而是切实将源头扎根在人世间,扎根在万象之中,扎根在道法最基础的变幻之中的完整道统法脉!
    便像是玉髓河一样,而今楚维阳所落于文字的,便是这“玉髓河”的“河源地”!
    而也正是有了那河源地繁盛茂密的水网,才最终汇聚成了玉髓河本身的恒久不易!
    这意味着凡有修士,在完成了炼气期打熬法力精纯的过程之后,一朝洞入筑基境界,便可以以玄家存神观想的方式,洞入悬照与凝练道图的一步,以此为自己日后修持真形道途奠定浑厚根基。
    这一步的紧要,几乎是与筑基境界打磨道法根基是同等重要并且可以兼而有之、并驾齐驱的!
    当然,或许正是因为着这一部《琅霄山主阐青荷道人存神观想道图心印元经妙旨》正与早先时楚维阳所著录的书经同属真形妙法,正是一脉相承的缘故。
    因而,饶是楚维阳用着云海青天符笔,以香火之力为灵墨。
    但是这一回落笔的时候,反而不复再有昔日时那般的笔落惊风雨、泣鬼神的磅礴声势。
    好似是在天机感应之中,楚维阳此时间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对于自身完整经典的拓展与传续,浑似是早先时书就了第二卷,而今是正在补全第一卷,但两卷合一,仍旧是楚维阳的真形经典而已。
    但也浑似是因为着这样一脉相承的因由,当楚维阳的每一笔落下,每一页灵符纸的书罢,那书页本身都在香火之力隔空之中的映照之下,陡然间显照出某种灵韵层面的变化。
    进而,连带着楚维阳的袖袍之中,那《琅霄山主说九法三相真形妙经元典》的原本显照,同样在灵光的托举之中悬照在半空之中。
    于是,在之后的过程之中,楚维阳这里书就一张,那灵符纸旋即便遁空而起,与道书本身熔炼为一体,而不分彼此。
    分明是后续补全与书就的《元经妙旨》,可是在这一刻却具备着与道书原本昔日历经《玉册》造化的同一待遇。
    而也正因此,因为这本质乃是青荷所创的妙法的缘故,因为楚维阳毫不遮掩的将“青荷道人”的名讳写在书名上的缘故,当楚维阳正笔耕不辍的连连书就铁画银钩的符箓篆纹的过程之中,无声息的运数感应随着道书的补全而继续有所变化。
    只是这一回,那天机灵犀所化作的濯濯清流,不仅仅灌涌入了楚维阳这里,更灌涌入了青荷的身上。
    进而,那寻常运数之力蜕变与升华之后的天机灵犀,便同时间为两人那磅礴的思感与念头之中尽皆灌涌入了无法想象的繁盛灵感。
    当然,面对这样细微的变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天机灵犀灌涌,并且有着镇运宝器辅助的楚维阳,几乎察觉不到甚么明显的改变,纵然灵感涌现,也仅只是教楚维阳著录书经的过程稍稍快了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