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GL） 作者:勒北
【四】 谁就比谁低一等？
莫失莫忘（GL） 作者:勒北
【四】 谁就比谁低一等？
江明笙。江明笙。
对于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和自己的名字一样、也是整个江氏一族无人不知的存在。不同的是，这两个名字后面跟缀的形容词、有着天上地下的区别。
江小治是天骄。就她之名，处处可闻的皆是赞赏、美叹。
而江明笙，是地愁。搁哪儿会听到的都只有抱怨、唾弃。
一样的孩子、一样的江家人，差别待遇何以如此之大？细数来，也许真的只能用一句‘一切自有定数’来总结了。
江小治先不去说，而江明笙、却有两点是所有人在遇见她后都会提及、提醒自己要避讳的。
江明笙是断掌。
不可考究的祖辈历史忽略不计外，从江家现存的宗卷文志里，江明笙是唯一的一个断掌之人。而且不止是如别人一般、只有一只手断掌，她是双掌齐断。
老人们说，脱离父母独断双掌者，命格过硬，不善与交。
是以江明笙打一出生，就鲜少有人乐意去亲近她。 冷眼、疑惧、疏离，是陪伴江明笙长大最多的东西。
江明笙还是扫把星。
周岁前两日，江明笙那向来健硕的父亲、却莫名的暴毙家中，死因不明。三岁的时候，江明笙那水极好的母亲，去河边淘米洗菜时一头栽下了河去、再没能爬上来。
向来跟父亲感情很好的叔叔，不顾婶婶的哭闹劝阻、硬是把江明笙留在了自己身边，决意照顾其至成人。可是半年后，做泥瓦匠活计历来很利索的叔叔，却从两层楼高尚不到的脚手架上掉下来，把左腿给生生摔断了，且留下了后遗症，再不能爬高弄险、只能靠在工地里做做搬运工来维持一家六口人的生活。
就这样，人们在初惊疑于她掌中那诡异的生命纹路后，又结合她身边至亲的离奇伤亡，于是总结出：她、江明笙，是个不折不扣的扫把星。
就此，江明笙再没受过亲友邻里们的平心对待。即使她很孝顺叔叔婶婶，即使她很聪明懂事，即使她历来成绩优秀，即使、她并没有实质的真去伤害过谁。
其实认真说来，如果江小治没有那样瞩目的出身、没有那些后天别人给予的教养蜕变，江小治、也就只会是江家众多子孙里、不会被人知晓的平凡人一个。
这是先天的优势，非她可为变之。
而江明笙，倒是沾了小治一直想要的平凡出身，却又因为自身所带的特殊、以及后天的那些意外变故，而变得再也平凡不起来。
这是命格里的定数，同样的、亦非她之力可改之。
可是不平凡如果是向光明、受人喜爱的方向发展的话，也就罢了；偏偏江明笙的这不平凡，却是受所有人躲避厌恶的，那么这不平凡，又要人怎么去安心接受！？
在未与江明笙认识之前，小治每每听到族内亲人说到她时，总会生出丝同情来。不过那也并不是别的，那只是人类对于弱者与生俱来就有的感情而已。
可也许是因为自身年少相似的经历摆在那儿，所以，后来同学以后，有时候在学校里看到江明笙走过，后面有同学会吐口水斥声“倒霉的扫把星”时，小治都会有揣人的冲动。
那也并不是她为江明笙抱不平的心理在冲动作祟，那仅仅只是对于相像之人会有的怜惜之情。
怜人、即是变相的怜己。
江小治能对江明笙有的注意，多半都是在这情绪里滋生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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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种种的心理提前铺垫在那儿，所以在江小治看到江明笙以被支援的身份出现在家主会上时，她于瞬间之下、先生了不自在尴尬感来。
会出现在这一项议程里的人家，等同就是向全族宣布、自己家已是潦倒到极致、且已经是被本门所放弃排斥的人了。所以，会于此刻站在这里的人，就好比那些旧时被父母了草标、置于街口任人挑选的孩子一样，只指望有谁可以发发善心收了自己、好换取些薄银让自家暂时渡过难关。
不管是谁，不管你以前是何等骄傲模样，在那种情况下，你能有的表现就只是藏了自尊任人挑拣。
可是江明笙呢？
跟她同学以后，小治才知道这人有着比自己还甚的骄傲子。即便因为身世问题而遭人排斥，可她在整日沉默的表象下那份倔强依旧可以明显的看出来。
小治看过有女同学在课外的时候尝试着去接近她，可江明笙每次都是冷淡的转身就走。男生们扔她石子时，已经走过去的她、会把背挺的更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不能做出什么其他的反映、来回应这些人对她常有的举止。
女生靠近时，她会因为女孩子们身上散发的、尚不懂得控制的可怜之意，而决绝的躲开去。男生们打她时，她也因为要避免打完后那些男孩子的父母去找叔叔的麻烦而隐忍下来。
少年对于自身骄傲的维护、就只能在那回避别人的靠近和那整天挺直的背脊里，表达个完全。
那么现在呢？小治看着抿紧嘴唇立于自己面前的女孩子，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么会比看到一个骄傲无比的人、卸下曾固守的自尊、而来人前低头，更让人感叹不自在的？
而看着面前站的笔直的人，再自己身下所代表身份的座椅，小治更是觉得凭添了一份罪恶感，以至于这罪恶感让她连坐都不能坐的安稳。尽管实际上，自己并没有做任何剥取这个女孩子尊严的事情来。
要有多落魄，才肯捺下自己最后固守的感受、任由叔叔领着自己来这里任人评估？
小治看着江明笙有些难受。叔叔那点搬运工的工钱要养自己的三个子女已是极困难了，再加上江明笙确是无能为力了。也正因为这样，今年十四岁的江明笙才因交不起学费而不时中断念书、导致今年才跟自己一样上六年级。
亲友邻里因为避讳她的身世、所以没有一户人家肯借钱给她念书；即使，她在那样时断时续的状态下、还能一直稳稳保持年级第二的名次，也一样没人愿意搭理。
如果不是这次她叔叔被病中的婶婶追着骂、刚巧让她看见了，而她又正面临的是小学毕业考，估计这人、还是不会主动妥协的吧！？
“这孩子真的很聪明，以后会有出息的！各位叔伯兄弟们，你们就当是选投资，这孩子也是值得你们选的！学费没有多少，你们若是不放心可以立下字据，以后让她毕业了去你们哪位手下的厂子里去做活，也是够本的呀。”
堂上江明笙的叔叔仍在边拿着她的成绩单在众人手里传看着，边恳切的劝说着。
小治看看靠近自己而站的、依旧身姿笔挺沉默无语的江明笙，再看看那个跛着个腿脚仍在不停给人劝说的同辈男人，叹了口气，感觉难受的更厉害了。
转过头去再扫了一眼全场时，发现在场各位家主们的眼光也都在江明笙的身上打转；那一道道探究估测玩味的眼神，让坐在江明笙身边的自己都不舒服了起来。
你们当是在买牲口呢！这不是投资，这是帮人！
皱着脑门反感现场气氛的同时，小治更有落跑的冲动了。这种拿人自尊揣测未来的场面，她实在是看着难受。而最不自在的，就是自己居然也是在座人之一！
这感觉、让她有面前正实施无耻的资本主义压榨行为，而自己是帮凶的错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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